我朝律令,婚后妻子失節,當被丈夫休棄,返還夫家彩禮,嫁妝不得帶回。
如果我沒猜錯,他們連構陷我私相授受的「證據」都準備好了。
但我被挾持后意識尚且清醒,于是奮力掙扎,一時間那歹人無法得手,惱怒之下隨手拿起身邊的東西就往我頭上砸。
我只感覺到一剎那劇痛襲來,耳朵嗡嗡作響,好似有什麼液體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最后的記憶,是那個人驚恐地看著我,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是一塊尖銳的石頭,尖的那一面已經沾滿了血。
然后,我眼前黑了下來,徹底失去了意識。
回想起上一世的經歷,我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以此平靜起伏的心緒。
徐家的仇,我記下了。
「小姐?」秋雨又問我,「您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定下心緒,作出了決定:「秋雨,云舒,你們去幫我做一件事。」
2
第二天,宮里果然來了圣旨,要陵陽伯府岳氏的適齡女兒入宮。
如今岳家已長成的女孩只有三位,大姐姐已嫁了人;我年方十八,原本今年也要許人家了;另外就是岳含鈺,去歲剛辦了笄禮,不過我朝女子大多年過二九才會嫁人,是以原本嫡母是想留兩年再讓她出嫁的。
母親就替我應下了旨意,然后平靜地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鈺兒已有婚約,恰好你也未許人家,你便進宮去吧。」
我聽了抬起頭,真誠地說:「女兒并不想入宮,不如讓給妹妹吧。」
母親聞言一啞,道:「你以為入宮人選是說讓就讓的?」
我道:「可我覺得,徐家配不上妹妹。他家的主母貪婪狡詐,恐會苛待妹妹。
」
母親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愣神過后嘆了口氣:「此事我心里另有決斷。這些年來我對你不好,可你和鈺兒姐妹感情甚篤,你一心為著你妹妹好,我也感激你。」
母親想了想,還是跟我坦言道:「方才是陛下身邊的何內侍來傳口諭的。此人你應當也知道。他說陛下如今二十來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與貴妃多有口角,便想找個和他能說得上話的姑娘。」
點明了年齡,又有后面那句話,我聽了不禁后背一涼。
也就是說,皇帝最初就是想讓我入宮?
我突然回憶起來,前世我和岳含鈺偷聽的時候,母親似乎提過,徐家主母的來意不是求娶。她暗示若想退了婚事,給些金銀錢財也未嘗不可,母親為此頗為瞧不上她。
當時我和岳含鈺還曾放下心來,誰料第二天就傳出消息,母親令我嫁去履行婚約。
原來如此啊。
前世,她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嫁入宮里享受榮華富貴,就決意讓我這個庶女「已有婚配」。
那麼如今,她是決心將命運扳回正軌呢,還是只想再犧牲我一次?
我低著頭,一副恭順之貌,母親自然看不出我的情緒,只自顧自地道:「你父親效力于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是。」
看我反應平平,她皺起眉,似乎想要說什麼,又忍住了。
「罷了,你們姐妹兩個如今都有了著落便好,我也沒什麼可求的了。過半個月宮里會來人接你,你且好生準備。」
她揮了揮手,讓我退下。
我心情復雜地走出院子,結果眼前一抹倩影一晃,岳含鈺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
「姐姐,」她瞧著不太開心,「母親硬要我嫁給徐郎,還說什麼命該如此。可她明明先前還說要再留我幾年的。」
我:「……」
也不知怎麼,我這個嫡妹打小就喜歡纏我,日子久了,我竟然也習慣她了。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問她:「你為什麼不愿嫁人?已經有了意中人嗎?」
岳含鈺搖頭:「我只是覺得,那徐郎我都未曾見過,也不知是個什麼人物,便覺得不大愿意。」
我說:「徐家曾與我們伯府指腹為婚,若是徐家未沒落,徐郎想來該同你青梅竹馬才對。」
岳含鈺被我說得一愣,然后又糾結起來:「也對……我若拒婚就是毀約,是失信于人。可這婚約也不是我親口答應的啊!」
我被她的小模樣逗笑了,沒忍住撲哧一聲。
「徐郎人應該還不錯。」我道,「以前徐叔叔尚在世時,還曾領著他來伯府做客,留宿了兩日。你那時還頗為喜歡他呢,晚上抱著被子非要和他共寢,我費了好大工夫才勸住你。」
岳含鈺聽傻了:「啊?還有此事?」
「你那時才五歲,不記得也正常。」我拍拍她的肩,「只是徐家主母不像好相與之人,你要當心。」
她胡亂點點頭,又問起我的事:「那阿姐你呢,當真要入宮?」
提起此事,我便有點心情復雜:「皇命難違。」
只是想到剛剛岳含鈺的話,我又覺得深受觸動。
世上女子過得太苦了,在家被父母壓制,出嫁又要受丈夫和公婆挾制,連選擇自己嫁給誰的權利都沒有。
若能站在高位,是不是也能做成我一直想做的事?
岳含鈺又眨了眨眼睛:「我聽大姐姐說過,你與當今陛下似乎有舊怨?」
「咳咳咳……」我被口水嗆到,大姐姐怎麼什麼都和她說!
「算不上什麼舊怨,多少年前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