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月很滿意，七夕那日還試探著問我要不要出去夜游，我欣然答應。

永梁這邊的七夕習俗與京城不同，沒那麼熱鬧，晚上也沒什麼比賽，只是互贈手工禮品，然后一起去視野開闊處觀星。

我心情不錯，給江令月送了一只湖藍色的香囊，親自給他掛在腰上。

他第一次收到我送他的禮物，寶貝得不得了，拉著我一起乘坐馬車去了永梁城外的月清山。

山不高，山頂有涼亭三座，供游人歇腳。

夜里天寒，山上風大，周圍有同樣夜晚爬山的男女，我們并不顯眼。

江令月和我并肩坐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仰頭觀星。

江令月指給我看：「那里，東南方，中間隔著銀河的就是牛郎織女，他們一年才見一次。」

四周一片靜謐，我仰頭看了許久，終于認出來：「真的隔了好遠……」

就像我和宋愚，恐怕此生都沒機會再相見了。

28

江令月握住我的手，輕聲對我說：「阿許，你不要去想見不到的人了。我天天在你面前，你多看看我好不好？」

似乞求，似悲哀，似絕望。

我回頭望著他：「江令月，我已經很久沒提宋愚了，忘不了他的真的是我嗎？」

江令月沉默許久，緊緊抱著我，哽咽道：「我不知道，阿許，我總是很害怕。那年我遇到你時，你笑得那麼好看，可你跟我在一起時，好像永遠都不開心。」

我仰頭望著月亮，無悲無喜地回答：「你管我開不開心做什麼，你開心就好了呀，反正你想要的都得到了。」

江令月收緊了胳膊，自我肯定一樣：「你說得對，我開心就好了。阿許，你永遠不能離開我，除非我死。

」

我輕聲回應：「我知道的。」

我會離開你的。

因為……你很快就要死了。

從月清山回來，我和江令月都生了病。

起初大家只以為是普通的風寒，在山上吹著了，便沒有在意，喝點暖身子的藥便好。

眼看夫人的肚子越來越大，大得有些夸張，路都走不了，只能坐著躺著，夜不能寐，胎兒翻騰，鬧得厲害。

夫人即將臨盆，卻面臨著新的問題。

分娩兇險，只能保一個，保大，還是保小？

我把問題擺在他們面前，端看他們怎麼選。

我布局這麼久，從一開始就告知了風險。

但夫人愿意鋌而走險懷孕，以為自己可以平安。

侯爺在乎的，是侯府的子嗣，嫡親的兒子。

江令月是嫡長子，他在乎的，卻不一定是他的弟弟。

他們一家三口，會怎麼選？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侯爺命人守著我們的院子，不準我們出入。

「江令月，我們被軟禁了。」

我的風寒漸漸好了，江令月的身體卻越來越差。

他咳嗽不斷，常常覺得冷，此時聽到我這麼說先是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阿許，你說什麼？」

我為他披上衣服，表情凝重：「娘快生了，我原想著病好了去看看她，可今日發現出不去，院子外到處是把守的侍衛。」

江令月站起來，百思不得其解：「爹為什麼這麼做？」

我把真相告訴他：「娘這一胎懷得兇險，恐怕很難分娩。我兩個月前就換了藥方，想給娘調理身體，雖然會對胎兒有些損傷，但能讓娘順利生下來，之后再慢慢為孩子調養即可。我親自囑托給爹的，可現在看來……」

我故意停頓下來。

江令月臉色發白：「我爹那麼看重這個孩子，不會換的……」

我頓時著急了：「他怎麼不聽醫囑！搞不好就是一尸兩命！我們快想辦法出去，救人要緊！」

江令月換了衣服，徑直朝外闖，被侍衛攔了下來：「世子殿下，侯爺吩咐了，您與世子妃好好在院中養病，不要四處走動。」

江令月拔出他腰間的佩劍，冷著臉道：「你沒攔住我，或許會被我爹打一頓，可你若執意攔我，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你還敢攔嗎？」

幾個侍衛對視一眼，默默退開了。

江令月提著劍氣勢洶洶朝夫人那里去了。

我跟在江令月身后，慢了幾步，面上甚至帶著微笑。

這一天終于來了。

大戲即將開幕，我平靜的表象之下，渾身的血液都好似沸騰起來。

29

「你給我滾！」

老遠就聽到夫人摔杯子怒吼，江令月加快了腳步，看到侯爺站在門外四處躲避，茶杯、碗碟連同飯菜一起被丟出來，差點砸到侯爺身上。

「夫人，你不要聽信讒言！我真的已經將那幾個女人打發走了！」

「你真當我天天在侯府躺著就不知道外面的事了嗎？」夫人挺著大肚子出來，指著侯爺鼻子罵，「那幾個賤人耀武揚威的信都遞到我手里來了！你是存心要氣死我！」

「你到底聽誰胡說的，什麼信？我沒見過！」

夫人讓下人把一疊信件拿過來，徑直甩了出去：「你看看！是不是那些賤人的筆跡！」

侯爺撿起來一看，頓時臉色鐵青，百口莫辯：「到底是誰把這些東西送進府的！夫人，信里都是胡說的，我沒給她們安排大宅子，沒說過要將她們接進侯府的話，你信我……」

夫人一看他這反應，頓時氣得眼淚滾落，站都站不穩：「找送信的人干什麼？你心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