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呼吸不暢,拼命掙扎著,笑著說了一句:「那你弄死我啊!我死了,你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別想活!」
江令月猛地頓住。
是啊,這次來京城,不就是為了給他母親尋找保胎的藥方嗎?
我握著他的手腕,笑得更加得意:「江令月,聽說侯爺在外面還有幾個孩子,可惜兒子都死了,你猜,是誰弄死的?」
18
脖子上的手松開了。
「咳咳咳咳咳!」我推開他朝后躲,努力呼吸。
江令月沒有靠近我,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人也冷靜了不少:「私生子罷了,什麼賤女人生的孩子也配進侯府?縱然我娘不殺他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原來你知道……」我怔怔看著他,忽然想到什麼,「那看來侯爺也知道嘍?他能忍?」
江令月冷冷道:「和別的女人玩玩,弄出三兩個孩子不是大事,可我和母親不會允許其他兒子進門,他生一個,死一個。只有我娘生的孩子,才能光明正大成為侯府的小主人。」
「哈哈哈哈哈。」我笑得眼淚都飛出來了,「永梁侯府真是個好地方啊,你們一家三口,真是絕配!哈哈哈哈哈……一群畜生!」
江令月狠狠捏著我的肩膀,咬牙切齒:「阿許,你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我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可憐又可恨,在一個驕傲的世子面前,尋常辱罵和挑釁,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他是站在權力巔峰的那群人,螻蟻的反抗掙扎,在他眼里都是笑話。
殺人,要誅心。
于是我說:「好,不提侯府。江令月,我們似乎從未好好坐下聊過天。都說恩愛夫妻要心意相通,我們對彼此卻一點也不了解。
不如這樣,今夜月色不錯,我不撒謊、不隱瞞,把真心剖出來給你看看,如何?」
我看得到他眼中的掙扎。
想知道我的過去,又害怕聽到我的過去。
因為我的過去里,有他永遠超越不了的宋愚。
可他又很想搞清楚,憑什麼處處不如他的宋愚能讓我如此念念不忘。
似乎過了許久,他才下定決心:「好。」
月夜、茶點、爐上煮酒。
我親自為江令月斟了一杯,心平氣和地說起我的過去。
我小時候家里并不窮,爹娘會扎燈籠,收入還不錯,我帶著弟弟一起去私塾,每天開開心心的。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我的家沒了,爹娘死了,弟弟也死了。
天災尚可接受,人禍又怎麼能忍受?
宋愚和爺爺救了我,我才得以活下來。
我回憶起那個小傻子,飲下一杯酒,溫柔地望著窗外的月亮:「我給你講講宋愚吧。」
那一夜,我講了很久的宋愚。
從他笨拙地背我離開滿坑尸體,講到他送我草編的小兔子;
講他為了保護我和別的小孩打架,受傷后號啕大哭,委屈地找爺爺告狀,換來三年的取笑;
講他背草藥名錯了被我打手心,委屈巴巴又哭著繼續背,直到成為采藥曬藥的好幫手;
講他不明所以地跟我拜堂,和我一起躲在被窩里傻乎乎地數星星;
講他在路上救一些乞丐和流民,害羞地躲避調戲他的姑娘們;
講他偷偷練習針線活兒,七夕那天男扮女裝上臺和姑娘們比賽,只為給我贏獎品……
講到后來,我已經喝下了三壺酒,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笑著看他:「江令月,你說過,你對我一見鐘情……」
江令月在我視線里模糊不清,我分辨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他似乎點了點頭:「是。」
「你一見鐘情的那個我啊……」我笑呵呵道,「是被宋愚呵護著養出來的花呀!」
江令月抱著我,似乎很痛苦:「阿許,你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有什麼濕答答地滴到我臉上,咸咸的。
我摸索著捧著他的臉,輕聲說出最后一句話:「江令月,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愛的那個宋愚呀,是被你殺死的。」
抱著我的人,渾身僵硬了。
19
從宿醉中醒來,我不在那個噩夢般的房間里。
江令月和沈刀都不見了,陌生的侍女來為我更衣。
我從沒喝過那麼多酒,頭痛嗓子啞,問:「世子呢?」
「回世子妃,世子殿下被太后宣進宮了。」
我忍著頭疼又睡了一覺,江令月還是沒回來。
第二天江令月回來了,可不知為何,他整個人似乎都變了。
原本趾高氣揚的明亮眼神、滿嘴歪理的高高在上都不見了。
他只是很平靜地跟我說:「太后想見你。」
他放輕了語調,懇求一般說道,「阿許,太后真的很疼我,她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得償所愿,過得幸福。所以,哪怕你萬般不愿,也……請你在她面前裝一裝吧。」
我怔了一瞬,沒有回答。
江令月同我談條件:「你陪我演完這場戲,我帶你去見赫連望。」
我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他眼里對我的愛和執念,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愁緒。
我們在陽光下對峙。
奇怪的是,從前我們恨得互相折磨時,都沒有現在這樣平靜。
「……好。」
我沒進過皇宮,禮儀也只從侯府的嬤嬤那里學過一些,總怕犯錯。
江令月表示沒關系,安慰著我:「你該如何就如何,你就算犯錯,也沒人敢說什麼,你可是世子妃,是我江令月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