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給姑娘們買了不少紙墨筆硯，新衣頭繩。   

我回來時，她們一個個都高興壞了。 

圍著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我只在一旁聽她們說話。

便覺得渾身上下都舒坦了。 

沒承想，給人當小娘，還挺有成就感的。

6

夜晚，我們一起坐在油燈下，給顧瑾瑜寫信。   

小二的字寫得特別好，我念讓她代寫。 

「牛肉店生意很旺。 

「小二小三很聽話。 

「小四小五已入私塾。

「小六小七長胖不少，我也在棚里成功種上了山柰。 

「瑾哥兒只管安心讀書，不必再寄錢回家了。」 

「小娘，就這些？」   

小二問我。 

「小七想大哥哥了，得給添上。」 

小七奶聲奶氣地說。 

姑娘們也都說想顧瑾瑜了。 

「那就再添上一句，家中妹妹們都想瑾哥兒了。

「盼瑾哥兒金榜題名，早日回家。」 

連著這封信。   

我給顧瑾瑜一起寄去了二十兩銀子。 

一包鹽鹵牛肉、一套新裁的長衫和一雙布鞋。 

秋天一過，牛肉面的生意越發紅火。

我盤下了村口的一間鋪子。 

收拾得窗明幾凈，掛上了黑底金漆的「蕓娘牛肉面」的招牌。 

自從村里的老太太們知道我一天能掙一兩銀子后。

誰也不說我是克夫命了。   

反倒說我是初一生的，是天生的娘娘命。

其實我沒和她們說實話。 

生意最不好的時候，我一天是五兩銀子。 

生意好的時候，我一天能賺十兩。 

村中的酒鬼韓三有事沒事便來我店里閑逛。

目光有意無意在我身上流連。

伙計幾次想打發他走，都被我攔下了。   

一日，他家娘子柳姐姐來找他。 

問他要下個月租房的錢。

韓三不耐煩地喝著酒，指著她的鼻子就開始罵。

「成天就知道在家，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

「看你現在胖得跟頭豬似的！讓人看了就倒胃口！

「怎麼好意思開口管我要錢？你也配！」 

說罷，便把柳姐姐推搡在地，狠狠踹了她一腳。   

柳姐姐哭得渾身發抖，卻硬生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哭哭哭！沒用的蠢婦！就知道哭！」 

周圍人都看不過眼，可誰都忌憚韓三那雙鐵拳，不敢上前。 

我從桌上抄了一只酒瓶，就往韓三頭上砸去。

韓三額頭頓時鮮血直流。 

「他爹的！你當真是吃酒吃醉了！

「又要女人生娃顧家！又要女人貌美如花！   

「你真是吃了豬肝想豬心，得了白銀想黃金！ 

「我柳姐姐這般踏實能干的人，豈是你這種人能糟蹋的！」

韓三站起身來，摸著自己額頭上的血，紅著眼看向我。 

「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你就打你，還用挑日子嗎？」

7 

我從柜臺里拿出賬本，嘩嘩翻給他看。   

「這是你在我這吃面喝酒賒的賬。 

「一共三百五十文錢，現在也是該付錢的時候了！

「能付就付，不能就趕緊給我滾蛋！」 

韓三咬著牙看向我，隨后踹翻了一張桌子便走了。

我上前扶起柳姐姐。 

她有一雙巧手，會做花樣繁多的面食。 

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賢婦。   

可她公公懶怠，婆母刁難。 

丈夫脾性暴躁，非打即罵，日子過得十分糟心。

我請柳姐姐到我店里來做廚娘，柳姐姐閉上眼，兩行淚落下。 

「妹妹，我不知怎麼謝你……」

「柳姐姐能到我的店里，是我該謝姐姐……」

柳姐姐與我阿娘是同鄉。

我阿娘去世后，她對我頗多照拂。   

夏日，為我送過扇子；冬日，為我送過棉被。

這些好，我時時刻刻都記得。

我身后一個甜甜的聲音響起。 

「小娘，快看看是誰回來了？」

我一回頭，便看見一個芝蘭玉樹的人站在不遠處，手里抱著拿著糖葫蘆的小七。

我一怔，眼見著那人沉穩地越走越近，足足比我高了一個頭還不止。

他穿著我給他寄去的青衫。   

卻因面如冠玉，身姿如柏，反而將那青衫襯得不凡。 

讓人有些不敢認了。

前些時日，家里才收到他中了鄉試第一名解元的好消息。

家里上下都高興壞了，要給他備酒慶賀，沒想到他提前了好些天回來。 

「瑾哥兒怎麼提前回來了？」 

顧瑾瑜抿了抿唇。

「顧念家中妹妹們，便提前回了。   

「沒想到還看了一出李掌柜鋤奸懲惡，英雄救美。」 

我的臉頓時紅了。 

「我連給你慶賀的酒席還沒替你備好呢！」 

顧瑾瑜面上一怔，隨后輕輕牽扯嘴角，低聲道。 

「蕓娘，我只不過是中了解元，實在不宜張揚……」 

我臉上已是掩飾不住驕傲。

「那怎麼行？   

「我們瑾哥兒考這麼好，全村人都得知道！」 

我拿了一個小銅鑼，興高采烈鐺鐺鐺地敲著。 

瞬間吸引了鄰居街坊們的注意。

「父老鄉親們，我家哥兒鄉試中解元，榮耀回村了！

「今天大家在店里吃面，全都送利！我請客！」

「老板娘真豪氣啊！」

「恭喜顧大公子！恭喜！」   

「顧家的日子真是快要熬出頭了！」 

眾人紛紛拱手恭喜顧瑾瑜，他風度翩翩，謙和拱手。 

最后回頭看向我，無可奈何地一笑。

8 

桌上，擺著粉蒸排骨、八寶鴨、清蒸鱸魚、絲瓜蝦仁……

茭白炒肉絲、素燒冬瓜、蒜蓉地瓜葉、清炒菜心…… 

還有一碗我最拿手的牛肉面。   

「大哥，吃這個排骨。」小二夾了一筷子排骨到顧瑾瑜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