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就聽見門外傳來了哭聲。   

我連忙跑了出去。

眼見著五六個半大小子，圍著小七，拍著手在那唱。 

「有娘生，沒娘養，顧家的拖油瓶叮當響！」 

小七委屈巴巴地站在那，用手背擦著眼淚。 

「我不是拖油瓶……我有娘……」 

她越哭那些欺負她的人就越來勁，他們肆無忌憚地笑著鬧著。 

「有娘生，沒娘養，顧家的拖油瓶叮當響！」   

我上前一把抓住了為首的小男孩的后衣領。 

「誰說她沒娘！ 

「本姑奶奶今天就讓你們看看，誰是顧小七的娘！」 

我上去就是一巴掌。

把惹哭小七的男孩扇倒在地上。

4

周圍調皮搗蛋的那群孩子，我一抓一個準。   

一溜的大耳刮子賞過去，打得他們哇哇直哭。 

隨后抱起了小七，在燒雞鋪子上買了個雞腿給她。 

小七吃上立馬就不哭了，吃得小嘴油汪汪的。 

「香嗎？小七。」

「真香，小娘，都給我香迷糊了。」 

嘴角紅腫的小男孩有些羨慕地看著小七，我挑眉看向他。 

「看什麼看？你是有娘生，沒娘給你買嗎？」   

那些人再不自討沒趣，一哄而散。 

那天晚上，我在油燈下對賬，門外是夏夜陣陣的蟬鳴。 

錢已是一半掰成五半花，可還是入不敷出。

小三想買筆、小四想買硯、小五想換新頭繩、小六想要雙新鞋…… 

我讓小二給顧瑾瑜去了一封信。 

跟他說我想支個牛肉面攤補貼家用。

讓他在城里幫我買一些南方的山柰，用作鹵料。   

沒過多久，顧瑾瑜當真托朋友送來了二十斤新鮮山柰。 

我用它試鹵了一次牛肉，滿屋飄香，我心中已有了幾分底氣。 

我合計著，也就顧老爺屋里的五斗櫥還值點錢，一狠心賣了它。

村里很快又傳起了風言風語。 

說我是黑心小娘，顧老爺尸骨未寒，就開始偷偷變賣顧家財產。 

還連帶著虐待顧家的六朵金花，成天連打帶罵，不給飯吃。

我聽后笑了笑，半分都沒往心里去。   

賣了五斗櫥后，我便在村口的大槐樹下，支起了兩張八仙桌。 

小二讓私塾的夫子，幫我寫了「蕓娘牛肉面」五個大字做招牌。 

小三、小四為我寫了菜單。 

牛肉面大碗二十文，小碗十五文，青花椒牛肚片十文，熗拌小菜五文。 

我跟張屠戶訂了最新鮮的牛肉和牛骨，牛骨提前熬煮一夜做高湯。 

四更天，雞還沒醒我先醒。

我將帶筋的牛肉切大塊，冷水下鍋焯水，再溫水洗凈。   

鍋中下油，下入山柰，花椒、八角等香料…… 

熗出香味后下入牛肉，加入黃酒后翻炒，再加醬油、香醋、霜糖。 

炒到霜糖融化后，加入滾沸的開水，加蓋燜煮半個時辰。

此時牛肉已經滿街飄香，街上的村鄰街坊都聞香而來。 

從家跑來的小七已站在鍋邊流口水，我便先做了碗牛肉面，讓她吃。 

小小的人，捧著大大的碗，吃得酣暢淋漓。 

村民們更是按捺不住，點名要來碗牛肉面嘗嘗鮮。   

勁道的手搟面上是大塊過癮的牛肉、燙得脆脆的小青菜。 

澆上香醇清亮的湯頭，再撒上一把小蔥碎。 

坐在長椅上的村民們，一吃一個不吱聲。 

小小的牛肉攤前，只有此起彼伏吸溜面條的聲音。 

早晨，不到一個時辰，牛肉面和小菜就都賣光了。

我抱著小六和小七，兩雙肉乎乎的小手，幫我一起數著銅錢。

「個、十、百、千……」   

這一個時辰里，我們賺了一千兩百文錢。 

5 

蕓娘牛肉面很快就在云村里立住了腳、出了名。 

湯頭鮮，牛肉彈，俏生生的老板賽貂蟬。

無論南來還是北往的商客、小販、路過云村時，都會到我這吃碗牛肉面。 

村口的兩張八仙桌，漸漸變成了六張。

我忙不過來，便雇了一個伙計幫忙。   

小攤兒每日都能賺上幾貫錢，隨之而來的是不識字帶來的麻煩。 

最開始賬目還能用簡單用符號標記一下。 

可記了兩三天，就活脫脫就是鬼畫符。 

每天戌時，我按點搬一個小板凳在家里，跟小二她們學認字。 

「小娘，你小時候咋不學讀書寫字？」

小七在一旁啃著西瓜問我。 

小時候，我阿娘也是要讓我上學的，只不過我阿娘去得早。   

后來繼母過了門，我爹事事都聽繼母的。 

我求過阿爹，卻還是沒能上學。 

最后，就連我被賣進顧家，都是為了給弟弟換學費。 

我裝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讀書寫字嘛，小娘只要想學，啥時候都能學會。」

我手里抓著毛筆，七扭八歪地練著字。

臉上的表情也很是猙獰。   

小二背著手在一旁皺眉看著。 

手里還拿著個戒尺，活像個嚴厲的老學究。 

戒尺動不動就啪啪打在書桌上。

「小娘！不對！ 

「筆桿要立起來！ 

「背也得挺直！」

事實證明，學寫字可比做牛肉面難多了。   

小二讓我日日寫滿一百張小字。 

每天點燈熬油寫到子時，寫得我手都抽抽了。 

就這麼熬了整整一個春天，我已把千字文寫得滾瓜爛熟了。 

立夏，牛肉面的賬上盈余九十六兩銀子。

我用算不得清秀的字跡，一筆一畫在賬上記得清清楚楚。

我進縣城挑選辛香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