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高興,主動上前拉他的手示好。
可他卻用力甩開,眼神疏離又戒備地看著我。
我微愣,紅著臉跺腳跑開。
他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要喜歡他了!
自此,我們雖然在一個屋檐下,但一連十日,都沒有一句交談。
可喜的是,自從李延知來了,我家飯桌上的伙食好了許多。
頓頓有肉不說,每天還變著花樣做。
我吃得滿口流油,可李延知卻不喜歡。
娘親夾到他碗里的肉,被他無聲剩在碗邊。
我看不下去,伸筷子去夾,卻被我爹一筷子打回去。
他語氣嚴肅:「桃子,吃你自己的。」
我紅了眼。
爹娘年紀大了才有了我,自小對我寵愛,從無打罵。
家里好的東西,從來都是留給我的。
可自從李延知來了,爹爹什麼好的東西都先緊著他,我成了第二重要的。
「爹爹,你偏心!」
我哭著跑出去,一路眼淚流個不停。
還是娘親追我到小河邊,抱著我在懷里輕哄。
「桃子乖,別生氣,延知少爺家破人亡,沒有一個親人了,桃子讓讓他,好不好?」
我呆住。
我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家破人亡是什麼意思。
我喃喃:「李延知這麼慘啊。」
娘親點點頭。
我福至心靈,皺眉驚呼:「娘親,那爹爹對李延知那麼好,該不會李延知是他在外面的兒子吧!」
娘親笑得腰都彎了,問我在哪聽來的這謠傳。
娘親解釋:「以前你爹爹是來京城討飯的難民,快要餓死時,是延知的爹救了你父親,帶回府里給了活計。你爹是把延知的爹當恩人,才對延知好的。」
我靜靜聽著,有些懂了。
李延知家曾經是風光無限的大官,現在卻遭遇大變故,只留下李延知一人。
他不喜歡與我們接觸,大概是因為他太害怕了。
他還不知道,我爹、我娘還有我都是好人。
等他知道了,肯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我朝娘點點頭:「娘親,你放心,我以后也會對李延知這個小可憐好一點的。」
娘妻欣慰地親親我的額頭:「我們桃子就是這天底下最善良的姑娘。」
4
在院子里醒來時,已是丑時末。
我收拾收拾自己,帶上東西朝包子鋪去了。
洗菜、瀝水、和面、剁鮮肉、燒水,包子的熱氣裊裊升起時,天也漸漸亮了。
趁包子還要蒸上一會兒,我提木桶去街上水井處打水。
可大概因為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吃飯,快回到鋪子門口時,我眼前忽然一黑,手不自覺地松開水桶。
完全倒下前,胳膊忽然被人扶住。
水桶倒在地上,剛剛打好的半桶水順著青石板流了一地。
「先回去休息一下。」
耳邊響起低沉厚實的嗓音。
我被那人攙扶著坐到鋪子門檻上。
這才睜開眼睛看清楚那人的樣子。
衣著襤褸,神色晦暗。
是前幾天我給過饅頭的小乞丐。
可對視一眼,他便慌亂地錯開目光,撿起剛才倒下的木桶,朝街尾的水井處走去。
沒一會兒,他又提著滿滿兩桶水回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放下,轉身就走。
啊?
我不解,喊住他:「等等。」
他回頭,不說話,靜靜等著我的下文。
我被氣笑了,回頭拿油紙包了兩個肉包子,剛準備包好,想了一下,又多裝了幾個,遞給他:「多謝你幫我打水,這幾個包子送給你。」
他搖頭,拒絕。
可肚子卻抗議般叫起來。
黝黑的臉上泛起一抹暗紅。
我笑出聲,強遞給他:「喏,掉在地上可就浪費了。」
他羞赧地接過,低頭道謝。
我問:「我力氣小,打水很費勁,你以后每天都可以來幫我嗎?」
他微愣,沉默了一會兒,才無聲地點點頭。
看著他默默走遠的背影,我忍不住輕笑。
個頭長這麼高,可性格卻扭捏得像個大姑娘。
好玩。
5
從那日起,趙明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準時來到我的包子鋪。
他什麼也不說,低頭提起兩個水桶就去打水。
若見我忙著,他打水回來還會順手拿起掃帚掃地,擦桌子,幫我招呼客人。
有客人問起趙明和我的關系。
趙明搶先回答:「夏老板心善,不好意思直接給我口飯吃,就讓我打打下手。」
我的心一頓。
以前,李延知在的時候,人們也會故意開玩笑,問李延知和我是什麼關系。
我們還小的時候,大人們喜歡逗小孩。
李延知就說我是他家管家的女兒。
長大一些,李延知說我是他伯父的女兒。
我及笄那天,爹娘被歹人殺害。
我哭了一天一夜,為了維持生計,賣掉一畝水田,換了銀子,開了包子鋪。
李延知偶爾在我的央求下來店里幫忙。
包子鋪往來人多,有次,鄰居們笑著問:「李郎君,你和桃子是什麼關系啊?」
李延知臉一冷,把正在包進油紙的包子扔回籠屜。
他冷聲道:「夏桃姑娘一家對我恩重如山,夏桃姑娘自然就是我的恩人。」
明明他說的是恩人。
可我聽著,卻覺得我是他的仇人。
客人尷尬地笑了笑,說李延知脾氣挺大,趕緊拿了包子跑開。
我也愣了半晌。
第一次真正知道,李延知原來真的討厭我,不喜歡我。
不是不了解我的為人。
不是年紀小,剛剛家破人亡,不喜和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