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鈺帶著禮物準備去見寧昭,卻在路過我家的馬車時,聽見婆子和車夫在路邊譏笑。
「那位還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呢,娘都死了,侯府現在也因她得罪公主不管她了,你說,老爺還能讓她活幾天?」
「呸,老爺現在也只是讓她在府里漿洗衣裳,劈柴刷點尿桶,讓她吃點餿飯啥的,才不會讓她死呢。」
「這話怎麼說?」
「你還不知道吧,老爺預備將她嫁給楊家做妾,楊家可是巡鹽御史,那聘禮都有半船。
「老爺要拿著半船聘禮給二小姐三少爺鋪路呢。」
「啊,楊大人比咱們家大人還大五歲呢!這二小姐三少爺都是外室生的,怎過得比大小姐還要好。」
「……」
寧鈺手里的禮盒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寧昭也頓住了腳步,慌亂地擋在了我的前面。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是,是因為我嗎?令儀,我……」
我躲開了她要來拉住我的手,跪地磕頭,向她求饒。
「殿下,是我癡心妄想,肖想你兄長,是我沒有自知之明,我已經知錯了。
「殿下放過我吧,不日,父親就會將我嫁給楊大人做妾,我也將離開京城,跟著楊大人去揚州上任,不會再礙殿下的眼了。」
寧昭吶喊。
「你怎能嫁給楊俊同,他家中妾室每年無故死的那麼多,你怎能——」
我笑著打斷她的話。
「這不是殿下想要的嗎?」
寧昭怒道:「你以為是我讓他去的?!魏令儀,我拿你當摯友親朋,你竟如此想我!」
我嘲弄地笑了笑,近乎絕望道。
「臣女蒲草之身,如何能做公主的朋友?公主或許并未讓楊俊同求娶我,可人人都知你厭我棄我。
「你是公主,是陛下最疼愛的公主,自然多的是人想通過踩我一腳來賣你的好。
「寧昭,這些年,我待你不好嗎?
「我有什麼錯呢?只是因為我喜歡你兄長,我就該被這樣折磨嗎?!
「你可知,我原本是可以嫁給狀元郎季淵的,但現在,全毀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若你和你兄長還覺得不解氣,就殺了我吧。」
她嘴唇發抖,眼淚流了下來,挺起來的倨傲在這一刻被擊碎,又仿佛回到了雷雨夜她躲在我懷里哭到抽搐說想娘親的時候。
「令儀,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哭著來拉我的手,我側身躲過。
「無所謂了,不重要了。」
我提步,一瘸一拐走向馬車,從始至終,不曾看慘白著臉的寧鈺一眼。
我從馬車的簾幕縫隙看見寧昭哭著跑向寧鈺,無助地哭著問他。
「阿兄,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寧鈺闔眼,再睜開時,眼睛一點一點地紅了,沒有了剛才的恍然無措,只余下一片冰冷。
他淡淡地說。
「怎麼辦?好辦,該賠罪的賠罪,該死的去死。」
8
我爹聽說我把寧昭氣哭了,我剛一下車,他就一巴掌扇了過來,讓我跪下。
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好大的膽子,公主你都敢得罪!我是留不了你的,你跟楊大人走吧!」
楊俊同挺著大腹便便的肚子,笑瞇瞇地來摸我的臉。
「魏兄別打壞了,看這小臉蛋多好看啊。」
他的手還沒有摸到我,便被不遠處飛來的箭矢射穿了手掌心。
他倒在地上,哀號出聲:「誰!誰!」
我爹嚇得趕緊躲在了他身后。
我看著他們驚恐的樣子,心里冷笑。
不過是一張畫像送到楊家,就能讓楊俊同對我生了歹意。
他接二連三和我舅舅在朝堂上作對。
死他一個,不算冤。
寧鈺帶著錦衣衛前來宣讀圣旨。
楊俊同貪污受賄,被革職查辦。
我爹立馬離他三尺遠,喊道:「我和他不是同伙!不是同伙!」
沒人理他,寧鈺彎腰朝我伸手:「令儀,我來了。」
我閉了閉眼:「殿下來做什麼?」
他強硬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拉了起來。
「來娶你,行嗎?」
「殿下說笑了。」
他帶我上馬,直奔東宮,打開庫房,將聘禮單子給我看。
「你離宮那日,我乘船去了外祖家,帶來我母后給未來兒媳準備的聘禮,也帶回了已經致仕的外祖,讓他來參加我們的昏禮,見見未來的外孫媳。」
我無聲落淚,哽咽道。
「你不是拿我當妹妹,不喜歡我嗎?」
「喜歡!」他著急道,「我喜歡你,是我不懂我的心,是我愚蠢!」
他彎起手指心疼地替我擦淚,軟著聲音哄我。
「我不奢望你如今就原宥我,我慢慢賠罪好不好?你別不理我,也別再叫我阿兄。
「令儀,我受不了,我難過得快瘋了。」
我主動地抱住了他的脖頸,眸中一片清明。
「殿下,我也難過呢,我難過了好些日子,你可要好好地補償我。」
9
我和太子的婚事,定了下來。
我爹氣得吹胡子瞪眼,整日里在家里指桑罵槐。
我嗑著瓜子,睨著他。
「爹,你知道為什麼你沒事兒嗎?因為你要是有事兒了,我就是罪臣之女了。」
我抓著桌子上的瓜子殼丟在他手里。
「但是你要小心,說不定哪一天你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他身子抖了抖,牙齒咬得緊緊的,消停了幾日,憋了個大的。
在我和太子大婚的前一日,他回府,身側站著貌美如花的魏珠。
他沉著臉和我說。
「你容色平庸,而你妹妹國色天香,比你好看太多,有她陪你嫁入太子府,必定能幫你固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