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才喜笑顏開。
但弟弟驕縱,不是只求一兩次的事。
崔峙漸漸對我厭煩,母親也在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后,越發對我冷臉。
甚至動了家法。
「不敬父母,不孝弟弟!」
竹棍落在我背上,皮開肉綻。
弟弟在旁叫好:「打,就該打得她聽話,叫她不幫我!」
我痛得昏死過去,又被潑醒。
就像未出閣時,我沒有約到崔峙逛廟會那次,或是他沒收下我做的荷包那次……
此刻,我對陸明珠笑了笑道:
「我會幫弟弟找個好去處的。」
15
雨未歇。
回崔府的路上,雨大了些。
一把油紙傘撐不住我和翠翠兩人。
附近沒有賣傘的攤子。
翠翠便先撐著回去拿傘,我留在了亭子里。
不多時,雨如珠玉落盤。
我想起了和元長胥初遇那日。
也是這般的情景。
上完香,我與崔峙一起回家。
卻在半道,他收到了沈嬌嬌的口信。
原是兩人鬧了別扭,沈嬌嬌說,崔峙再不去,她就不要他了。
半山腰上,崔峙將大著肚子的我趕下了馬車。
翠翠為我尋了一處勉強落腳的地方,自個兒下山去找人。
雨幕如織,雷聲轟鳴。
我緊緊裹住身上的披風。
忽聞雨聲中傳來打斗聲。
刀光劍影,穿透雨點,映入我的眼中。
我連忙躲到樹后,也顧不上雨滴砸在臉上,靴子陷進了泥里。
那錦衣的少年居然朝我所在的方向跑來——
利刃寒光照亮了我的眼。
鮮血飛濺。
錦衣少年重重砸在地上,近在咫尺,眼眸徹底失去了光彩。
我緊張得捂住了嘴,大氣不敢喘。
幸好,大雨為我遮掩了氣息。
那群殺手確認錦衣少年已死,又補了兩刀,便迅速離開。
我緩緩滑坐在地,與那少年睜著的眼四目相對。
他那模樣不過十六七歲,比我弟弟還要小,居然就這麼死了?
雨漸漸小了。
我不忍再看,伸手合上了他的眼。
可突然間,我感覺到了手掌下的眼珠子動了動。
我嚇得收回了手。
少年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雨珠滑落。
他的眼眸居然又睜開了,慘白的嘴唇發出嘶啞的聲音:
「什麼鬼,我明明在宿舍……嘶,好疼!」
他瞧見了我,眼睛亮了起來,慘白的臉居然還能泛出紅韻。
這就是我和元長胥的初遇。
我撕了自己的披風將他幾處傷口綁住止血,又將他拖到避雨處。
待做完這一切,我眼前一黑,徹底暈死過去。
再醒來時,我已經在山下農婦家中。
翠翠在我的床邊哭泣。
「夫人、夫人你終于醒了!」
我下意識摸向肚子,手頓時僵住。
我感受不到它了。
「還會有的,夫人。」
剎時,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呆呆地看著她。
……
我需要一個孩子。
許是老天助我,慈姑院恰有一位婦人生下孩子后不告而別。
就這樣,我擁有悅兒。
她成了我雨夜早產誕下的孩子。
崔峙把快要臨盆的我拋下,險些一尸兩命。
婆母聽聞此事,頭一次罵了崔峙。
我躺在床上,抱著悅兒,看著婆母令崔峙思過三日。
「要不是凌霜和悅兒如今平安,我必會重罰你!」
他們不知。
彼時,我的枕頭下,正壓著一枚小印。
那日,我醒來時,元長胥已經走了。
他留下一張紙。
紙上字像狗爬一樣,寫道:
謝謝姐姐救我,我來日定會報答你,留下信物為證。
那小巧的印章,上面赫然四字:
太子私印。
后來,它自然回到了元長胥手里。
它被沈嬌嬌摔碎后,元長胥還可惜了許久。
他說,那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16
近日,我出去得頻繁了些。
婆母派人來點我。
我破罐子破摔,裝作聽不懂。
崔峙三天兩頭不在家,有時整整一月都住在沈嬌嬌那里。
他豢養外室一事不少人知道。
婆母卻只說過他幾句,多是規勸我,男子風流乃常事,我要懂事些,有容人之量。
此次,婆母命我抄百遍《女訓》。
我應下,一個字沒寫。
我以為婆母還會來興師問罪。
沒想到來的是崔峙。
一起來的還有沈嬌嬌。
「母親說你這幾日一直往外跑。」
他冷笑道:「你若是想用這種手段讓我吃醋,我只能告訴你,沒有用。」
沈嬌嬌嗤笑道:
「別誤會,我就是陪大叔回來看看,沒準備來和你搶大婆的位置。」
「但大姐,不是我說你,你這手段有夠幼稚的。」
「況且你這麼大年紀了,應該不會有男人喜歡吧,該不會是去包的鴨子吧?」
說著她滿臉嫌惡:「那也太臟了。」
鴨子?
我推斷出,她說得可能是那些出賣身體的男子。
但她不知,那些男子的客人也是男子。
怎麼會有接待女子的勾欄?
難不成千年后有?
她似乎很是瞧不上妓子。
但那些女子,或是男子皆是身不由己。
沈嬌嬌意味深長道:
「還是說,你上次被關進牢里,和牢里那些犯人搞上了?」
「那可臟死了,不知道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病?」
我看向她,冷笑道:
「你若是親自去看了,就不用問我了。」
崔峙呵斥了一聲:「夠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
沈嬌嬌躲在他身后,朝我吐了吐舌頭。
她又打量起我的臥房,旁若無人般東瞧瞧西看看。
她瞧上了我妝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