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想跑,來時的臺階卻不見了蹤影。
一只蒼白修長,指甲比我臉都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頭。
我的汗毛一瞬間都立了起來。
不受控制地僵硬轉頭,一個臉色慘白,拖著一頭黑發的女子頭顱就那麼飄在半空中,貼著我的鼻尖,對我詭異一笑。
05
我滿身大汗的驚醒,死命的把柱兒抱在懷里喘粗氣。
柱兒惺忪著睡眼被我吵醒,「娘,你怎麼了?」
我看著柱兒和果果睡得紅撲撲的小臉,試探著問,「娘,娘沒事,就是突然醒了,柱兒睡得好嗎?做夢了嗎?」
柱兒嗯了一聲,嘟囔了一句「沒做夢」就翻身繼續睡了。
我坐在床上有些回不過神,「這女鬼倒是不嚇唬小孩,還怪好嘞。」
但是她鍥而不舍地專注于嚇唬我。
我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和我搭伴砍柴的大娘看著我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直咂舌。
「果果娘,要不我幫你撮合一下我娘家弟弟的外甥家的小舅子吧,剛死了婆娘,幫你添點陽氣。」
一聽這個,我立馬精神了,忙擺手婉拒。
還不如被鬼嚇呢。
……
直到我大白天困得迷迷糊糊,失手打破了家里唯一一個完好的粗瓷碗以后,我的忍耐達到了極限。
我看著那個破碎的碗,好像是我破碎的人生般一片狼藉,滿腹的委屈讓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你這個殺千刀的鬼,我要不是被夫家趕了出來,誰愿意住在你這里,天天被你欺負!」
「我從小被賣到張家,吃不飽穿不暖,那老婆子打我打得比吃飯都勤,做牛做馬伺候他們一大家子,生了兩個孩子都沒坐過月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那張流中了秀才,他卻始亂終棄,另攀了趙員外家小姐的高枝,把我掃地出門!」
「我娘死前明明告訴我,只要我謹守婦道,三從四德就能過好這一生,我自問無一處對不起張家,為什麼他們都欺負我!你也欺負我!嗚嗚嗚……」
果果可能被我嚇壞了,也坐在床上大哭。
我爬過去把果果摟在懷里,直哭得酣暢淋漓,好像把胸中積壓了多年的委屈都哭了出來,倒是暢快了許多。
當晚,屋子里靜悄悄的,一夜無夢。
接連幾日都得了安眠,我開始思考,難道這鬼竟是怕別人哭的?
但是安穩日子過了沒幾天,那女鬼便發怒了。
06
其實說起來也是怪我。
那天柱兒出去挖野菜,我本來是把果果綁在背上,蹲在院里洗衣服的。
但是沒一會果果便因為捆得難受而哭唧唧,我心里煩,就把她抱回屋里放在炕上,松快松快。
沒一會,屋子里就傳出了果果尖銳高亢的哭叫聲。
我心頭一驚,趕忙飛奔到屋里。
屋子里的情景嚇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果果竟爬到了炕頭的柜子上,此刻正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托舉著,四腳朝天懸在半空中。
身下,就是正盛放著一鍋滾水的灶臺。
我無暇思考這情景有多詭異,只用最快的速度沖上前把果果從半空中抱到了懷里。
果果嚇壞了,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我剛剛安撫好了果果,屋子里就開始陰風陣陣,噼噼啪啪的響個不停。
我大著膽子遲疑著去關窗,剛剛走到窗戶前,背后突然一股大力襲來,把我摔了個狗吃屎。
果果這個沒良心的小崽子卻坐在炕上哈哈大笑,對著窗戶的方向努力揮舞著她肉乎乎的小肉手。
那是她對相熟的人打招呼的方式。
我剛爬起來,突然一陣陰風襲來,房梁上掛著的一條老咸菜啪嗒一聲,直接摔了個我滿頭滿臉。
我蹲在地上,思索試探著開口,滿臉堆滿了狗腿子的笑,「那個,鬼啊,我錯了,我再不把果果一個人留在屋里了,我錯了!」
片刻風停,屋里重新歸于安靜,只有果果在趴在炕上一邊拍手,一邊吐泡泡,好像在有人陪她玩。
我有點懵,這鬼,還幫忙看孩子?
就,突然好像沒那麼怕了。
07
那天以后,她卻再沒了聲息。
晚上不再有滴答聲,屋子里不再有陰風,我也不再做噩夢。
不知道為啥,還有點失落。
不知道她是走了,還是不愿意再和我們這些強占了她家的外來戶計較了。
一天中午,我們一家三口正圍在桌前呼嚕呼嚕的喝野菜雜糧粥。
一個路過的乞丐婆婆冷不丁的出現在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清水一樣的粥咽唾沫。
我警惕地望著她,趕緊又喝了一大口。
柱兒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她。
僵持半晌,我嘆了一口氣,端起剩下半碗粥,起身走向她。
乞丐婆婆一口氣喝了精光,而后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靠在門框上閑閑的開口。
「娘子你倒是個心善的,老婆子倒是不奇怪你能在這個宅子里住這麼久了。」
乞丐婆婆是這附近的老人了,她墊了肚子便打開了話匣子。
這女鬼,原也是個苦命人。
她生前本已經定了一門好親事,只待成婚了。
但是上街采買時,卻被一個大戶人家的老爺看中,不由分說便被擄進了府,父母悲痛欲絕,求告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