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不問問我師從何人,準備怎麼治療?你就不怕我是庸醫,害了你?」
他虛弱一笑,很是淡然:
「沈暮本就是將死之人,將軍府如今也不過徒有虛名,朝朝沒理由害我。況且……」
他咳了咳,因銀針驟然收緊的疼痛而皺眉:
「我……信你。」
我一怔,卻因他這句話而心跳加速起來。
這晚,沈暮難得睡了個好覺。
而我卻因為照顧他,待及天明才堪堪地靠在榻邊睡著。
被窗外鳥叫聲驚醒的時候,我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真是糟糕,嫁入將軍府第一日就睡到日上三竿,不知婆母會如何給我擺臉色?
我并非怕她,卻擔心娘親在府中會因此被磋磨。
可門外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卻讓我臉上一紅:
「我這女兒從小被我慣壞了,竟到此時還不起床,讓親家母見笑了,我這就去拉她起來。」
「哎別別,昨夜定是暮兒太胡鬧,就讓她好好休息。咱們聊得來,去亭邊說話,年輕人的事,我們別插手,等著抱孫子就好。」
聊天聲漸行漸遠,我這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是好好地睡在榻上的。
難道是沈暮抱我上來的?
8
正思忖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竟是沈暮端著個托盤進來。
見我坐著,他將托盤放在桌上,掀開瓷碗朝我招手:
「怕你餓,吩咐廚房熱了粥,快來吃點墊墊肚子。
「昨夜辛苦朝朝了。」
食物的香氣氤氳在空氣里,我就著勺子慢吞吞地喝粥。
雞絲粥不冷不熱,溫度剛剛好。
可我卻在其中嘗出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放下勺子,我皺眉問他:
「你平時就喝這個粥?」
他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看來問題就出在這粥里了。
我捉住他手腕,語氣頗為急切:
「此粥是你單獨食用嗎?府中可還有其他人一同食用?」
見我神色凝重,沈暮也坐直身子,搖了搖頭:
「家里人早膳都習慣吃些面食,唯我自小便喜愛雞絲粥,是以一直以來都是乳母親自為我準備,只我一人食用。
「可是……有什麼問題?」
我略一沉思。
聽聞沈暮重情義,對待自己的乳母與親生母親無二,想必感情很深。
況且如今真相尚不明確,貿然將矛頭指向做粥之人也有些草率。
那便徐徐圖之。
我松開他的手,正色道:
「二公子既然愿意信我的醫術,那以后吃食便由我全權負責。
「從今天開始,我會從膳食上為你調養身子,你務必記得,除了我給的東西,其他誰人給的都不可以入口。」
沈暮眉毛微挑,有些訝異,但還是點頭應允:
「好,就聽朝朝的。」
9
我說要給沈暮食補,也并非誆人。
他身子常年受毒物侵蝕,底子差,即便解了毒,也是極為虛弱的。
我將調理和解毒雙管齊下,自然事半功倍。
沈暮的一日三餐被我攬過來后,第一個不滿的便是他的乳母張翠。
尤其是我當著她的面,將她做的粥換成我做的之后。
「少夫人,小暮吃慣了我的手藝,貿然換掉怕是不妥,還是讓老身來吧。」
說完她又要將托盤里的粥撤下,重新換成她熬的,被我劈手奪過,直接倒進了泔水桶。
看著她陡然瞪大的眼,我似笑非笑道:
「嬤嬤,我與夫君新婚燕爾,您就別操心我們的事了,好好在府中養老便是。
」
張翠聞言,捏緊拳頭,整個人都顫動起來。
是了。
大抵是怕少下一次毒,達不到想要的效果吧?
若說之前我還不確定下毒之人,那這一番試探,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此毒名「攝魂」,產自西域,無色無味。
長期少量服食,能令身體逐漸衰敗,即使尋醫也會被認為是體質問題,常人難以察覺。
前朝曾有寵妃要害皇后,專門尋來這種毒,足足下了十五年,才在神不知鬼不覺中令皇后以弱癥之態而亡。
換言之,這種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
她一個將軍府的奶娘又如何會有?
10
被我奪了做早膳的機會,張翠開始尋找其他途徑下毒。
可此藥需得經口入腹方能起效,她能想的法子便也只有做些吃食。
她每每拿著些糕點小菜想要靠近沈暮,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拒絕。
這日,她終于忍不住開始作妖。
將手中瓷盤摔碎在地,她整個人也撲到瓷片上,臉上、手上割出道道血痕。
嘖,還挺下血本的。
還未等我反應,她便率先「哎喲哎喲」大聲地嚷嚷起來:
「少夫人,奴婢雖然是下人,卻也是將軍府老人,你緣何要這樣作踐我?」
她這一番動靜,很快就引來了眾人圍觀,就連在房中看書的沈暮也踱步而出。
看到眼前的場景,他先是一驚,隨即趕忙上前扶起張翠,語氣很是擔憂:
「翠姨,你怎的弄成這個樣子?」
張翠見目的達成,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極為可憐:
「二少爺待我不薄,一直留我在府中養老。可奴婢年紀大了,應是礙到了別人的眼。
求二少爺還是放奴婢歸家去,以全了將軍府的和睦。」
喲,這還是個老綠茶,段位不低啊。
沈暮皺眉看向我,眼底藏著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