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娘娘。」
我們屈膝行禮。
小太監討好似的解釋:
「其代姑姑怕皇后娘娘的心疾復發,所以命奴才們要仔細著吃食。」
「您這是……」
宋微微笑了笑,眉梢間添上幾分憂愁:「我擔憂皇后娘娘,想著來看看她。」
「皇后娘娘鳳體有恙,謝絕見客。」
姑姑從里頭走出來,灼灼目光從上而下落在宋微微身上。
后者只是眼神溫和地回視,不卑不亢地行禮:
「那妾身改日再來。」
「且慢——」姑姑從臺階上走下來,一把攥住宋微微的手,聲音犀利,「昭儀娘娘這香,從哪里來的?」
我這才聞到宋微微身上有股莫名的香味,很熟悉。
我翕動鼻子,認出了是和上次的一模一樣的香味。
宋微微眨了眨眼睛,說:「這是良妃娘娘賞賜我的。」
「良妃?」姑姑眼眸微微瞇起,她眸光一轉,似有千思萬慮閃過,最終,她還是松開了宋微微,「那麼,能否請昭儀娘娘讓奴婢見一見這香呢?」
宋微微抽手出來,吩咐貼身侍女小容:「去我殿里取良妃送的那罐香來吧。」
「有勞昭儀娘娘了。」
小容匆匆趕來,呈上一個圓形錦盒。
「這便是良妃娘娘送給我的香。」
姑姑望著她,伸手打開了蓋子,露出了里頭灰褐色的粉末。
「良妃娘娘說,以此香熏衣物,能久聚不散,異香撲鼻,妾身一直都用著這香。」
姑姑湊近聞了聞,臉色登時變得差極了。
宋微微惴惴不安,她捏著手問道:
「可是有什麼問題?」
姑姑并不回答她,只是遞給我:
「澤衣,你來辨認一下吧。」
我拔下釵子,往深處挖了幾下。
下頭有些發棕的粉末被掀了起來,只是隨著我多攪動幾下,立即就隱入原先的香料中。
我伸手捻滅了一些,心中了然:
「這個香里有迷迭香,有心疾的人聞不得。」
宋微微用帕子捂住嘴,驚慌失措:
「姑姑,難不成皇后便是聞了這香才……」
姑姑的眼神變得犀利,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宋微微:「此事我得稟告帝君。」
我的額頭瞬間冒出津津冷汗。
這香是宋微微用的,她又在姑姑手底下做過事情的藥理,哪怕這香是良妃贈予,也不排除她可以隨意更改香料,總之,她的嫌疑非常之大。
「什麼事?吵吵嚷嚷的。」
帝君從里頭出來。
我望著他眉間帶著倦意的樣子,只覺得他不像皇帝,倒像頭拉磨的驢。
他擰著眉來問:「皇后生病一事可有什麼進展啊?」
大太監附耳說了些什麼,他的眉皺得更深了,站在廊下居高臨下地盯著我們,宋微微見到帝君出來,整個人便如搖搖欲墜的蒲柳。
姑姑拿著錦盒走上去遞給他看,他瞟了一眼,便說:「傳良妃。」
「陛下……」
我欲言又止。
皇帝瞟了我一眼,給予安慰:「但說無妨。」
「這香里還有茴香,若是懷孕的女子聞了便會胎動不安,導致滑胎,而尚未有孕者……茴香與其中一個香料相克相生,若是聞多了也會難以有孕。」
這下宋微微的嫌疑算是摘干凈了,畢竟后宮兒女是妃嬪們最大的倚仗,沒人會拿自己的生育能力開玩笑。
她泫然欲泣地跪下:「求陛下為皇后娘娘做主,為妾身做主!」
帝君眉間染上了怒意,但是他也不走過來扶起宋微微,只是說:「起來吧,朕會還你們一個公道的。」
大太監搬來一把椅子,他就施施然坐下了,看起來是一點都不為這件事憂心的模樣,只是神思間帶著一股子厭倦之意,似乎已經見多了這場面。
我不禁想到他兒時也在這個宮中長大,是否已經見過無數次這樣的情形。
良妃被人帶過來時面色還帶著不解,似乎并不知香料一事,聽太監們敘述時,驚慌才一點點爬上她的面容。
「陛下!」良妃撲到帝君的腿邊,聲淚俱下,「陛下,真的不是臣妾所為,臣妾冤枉呀。」
「哼,誰都喊冤枉,但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就不一定了。」
出聲的是榮妃,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和宋微微對視一眼。
我站出來提示:「陛下,香是良妃所贈不假,只是輾轉多人之手,可疑之處重重,現在所下定論為時尚早。」
「何不搜宮呢?此香有些材料珍貴稀少,想必主使者還留著的。」
帝君支著胳膊贊我:
「澤衣姑娘進步很大嘛。」
我摸摸鼻子,尬笑著退下去。
帝君下令搜宮。
其余人不敢懈怠,頃刻間,這六宮人人自危。
金吾衛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捧著個布包回來,一掀開,竟是一些未燃完的香料,顏色和宋微微呈上來的極其相似。
「喲,果然是你呀良妃。」
榮妃看熱鬧不嫌事大,這火她巴不得越燒越大。
金吾衛微微鞠躬,有些為難:
「這個,不是在良妃寢居里搜出來的,而是榮妃娘娘——」
榮妃傻眼了。
帝君一直忍著的怒火終于爆發出來:
「榮妃!你好狠毒的心!」
榮妃撲通一聲跪地,哪里還有剛才的淡定:
「陛下,臣妾什麼都不知道!」
逃過一劫的良妃冷嘲熱諷:「主子做沒做過,婢女可是太清楚了。」
她向帝君進言:
「陛下,何不嚴刑拷打容妃娘娘的貼身婢女小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