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怔，撐在軟榻上的手蜷了蜷，隨即攥緊了身下的綢緞。

靜默良久，我垂下眼避開他灼熱的視線，輕聲道：「我沒想過再嫁他。」

崔衍昭愣了片刻，啞聲問道：「那你想嫁誰？」

我抬眼看去，他又湊近幾分，細細打量著我，眸光閃動，映著我的身影。

我亦能清楚感覺到他的鼻息，似有若無地拂過我的臉。

「何必再費功夫，這一次便夠累人了。」

我紅著臉，再次躲開他的目光。

驀然間，我唇上多了一道溫熱，崔衍昭一手捧著我的臉，一手扣在我腰上將我逼近。

許久，他才起身，復而將頭靠在我肩上：「其實那日你去興德寺，我也偷偷跟去了。」

我聞言，偏頭看去。

「我從前不信神佛。」他在我頸上落下一吻，隨即抬眼看向我，倒是滿目虔誠，「可他說，我與你，會白頭偕老。」

我與他久久相視，皆是笑了出來。

回京后，祁湛很快便為崔衍昭求了功賞。

承恩侯登門過幾次，連他面都未見著就被人請走了。

陛下聽崔衍昭陳情后，另封了他爵位，又將他調任回了大理寺，升少卿代掌大理寺。

當日，封賞的圣旨也傳來了我這，他確如從前所言，為我求了個誥命。

「如此一來，你若要和離，那可麻煩得多。」他頗為得意地看著我，握著我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沒忍住白了他一眼，暗道他心大，旁人眼中皇恩浩蕩，倒成了他留人的手段。

當夜，祁湛登門，崔衍昭似乎知道我懶得見他，特意差人告知我不必前往拜見。

我自樂得如此，只恰巧路過時，聽祁湛笑問道：「你家那個小女君，還記著我的仇呢，怎麼不見她？」

「我家姎姎性子最是溫和，便是有小性子也是朝我使，哪輪得著你。」崔衍昭嗤笑一聲，嘲諷道。

我不由跟著笑了出來，遂抬眼望向皎月。

真好，一如我嫁他那日。

【番外：崔衍昭】

第一次見到宋挽姎，是我閑來無事，隨人參加一個宴會，圖個熱鬧，恰巧碰見她失足落水，我救了她。

她受了驚，渾身濕透，輕輕顫著，眼尾泛紅，雙眸澈亮又靈動。

像我幼時養的兔子。

耳邊是嘈雜的議論聲，眼前是她倔強又惹人憐惜的臉。

我素來厭惡這些無聊的流言，隨嘴幾句話，落在他人身上便是千金之重，是以，我朝她伸出手，最后娶了她。

侯府之內多腌臜，我自覺對她多有虧欠，是以盡己所能予她最好的。

柳氏為難她時，我開口噎了回去，她哭哭啼啼一鬧，不出所料，我又被我那便宜爹罰去跪了祠堂。

見宋挽姎明里暗里地出言替我解圍，不聲不響地陪著我。

此次，我倒不似從前那般怒意滔天。

夜里，她拉著我替我上藥，即便不過是些小傷，自母親走后，已許久不曾有人如此在意過我。

我久久看著她，燭光下，她眉眼溫煦，掌心溫度灼熱，我眼睛有些酸澀，別扭地轉過臉，不想讓她看見我這副樣子。

挽姎并不似所見那般嬌弱，離開侯府后，她替我操持好家中瑣事，讓我專心科考，也會在潘五郎出言詆毀我時，為我出頭。

煦陽下，她削瘦單薄的身影站在眾人面前與之對峙，堅韌沉靜。

宋挽姎只需安靜地站在那，便夠我心緒翻涌。

自此，我更加篤定考取功名的決心，要將世界所能得的一切，悉數捧到她面前。

做了沒幾日京官，我又被貶，外放至羌南。

光是陛下的猜忌，便注定我翻不了身。

我起了放她離開的心思，挽姎值得更好的。

可她卻溫和地告知我她的安排，我一時說不出讓她走的話。

見她起身欲離開，我慌忙喚她，遂緊緊握住她的衣袖。

她站在燭光下，恍惚若神明。

那時我便知道，我離不開她了。

到羌南沒多久，祁湛便找來了，他告訴我，這不過是陛下與他的一步棋，肅北王虎視眈眈，我來此便是為了牽制他。

我心中除去慍惱，又松了口氣，至少，我又多了一份底氣留住她。

挽姎在羌南亦對我多有協助，我家挽姎便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娘。

在得知她為祁湛縫補衣袖后，我顧不得那麼多了，丟下祁湛便去見了她。

我樂于她待我不似從前那般小心與疏離，卻也怕稍一錯眼，她便被人搶走。

在她拿出裝著平安扣的荷包后，我心中的陰郁一掃而空。

閑來無事時，我常拿著荷包把玩，總得祁湛嫌棄：「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哼，嫉妒。

后來，肅北王不出所料起兵謀反。

堂前廝殺良久，我心中所念，不過挽姎平安。

在見她紅著眼望向我時，我心疼又慶幸，我靠在她身上，聞著她特有的清香，只覺空前地滿足。

昏迷之際，我恍惚聽見她啞聲哽咽：「崔衍昭……長命百歲……」

我就知道，挽姎是在乎我的。

次日醒來時，本想仗著一身的傷纏著她多陪我，祁湛卻派了人來請我前去議事。

我猶豫片刻，見挽姎皺眉略帶怒意地看向祁湛派來的人時，又應了下來。

對，就該討厭他。

我憋著一肚子氣去見了祁湛，質問道：「你怕我臨了反水也就罷了，為何偏以挽姎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