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昭身子一僵，垂眸朝我看來。

因著醉酒，我白皙的膚色染上幾分紅暈，柳眉輕蹙，一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因為難受，唇齒間不時溢出幾聲輕哼。

崔衍昭搭在我身側的手輕輕動了動，猶豫片刻后抬手摩挲著我鬢邊的碎發。

他下意識俯身湊近幾分，鼻息交織，咫尺之間，依稀能聞見酒釀的香氣。

我閉著眼不悅地皺了皺眉，略別開臉避開他的呼吸。

崔衍昭驀地收神，復而起身，輕聲笑了笑。

8

次日，我正坐在廊下擺弄著繡品，忽地聽見身后腳步便回身看去。

太子不知何時走近，我正欲起身行禮，他先一步擺了擺手，而后開口道：「瞧你昨日醉酒，現下可有不適？」

我搖了搖頭，依禮謝過他。

「方才走得急，不經意扯了衣袖，可否勞煩女君替孤縫補？」

我愣了片刻，看著懷里的針線，剛要開口解釋，他便自顧自在我身側坐下了。

對上他的視線，透著上位者不容拒絕的威嚴，我抿了抿唇，又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待我拿起針線開始縫補，他忽地開口道：「聽聞你與阿衍成婚本是意外，可孤瞧著你二人倒也不似毫無情誼。」

我抬眼看向他，面色茫然。

太子照舊笑得親和，眸中神色卻是晦暗不明。

我收回視線，輕聲答著：「郎君寬厚，對臣婦多有體諒，臣婦自然亦懷感念。」

他卻是笑了起來，我察覺到他的目光久久不曾移開，心中萬千思緒翻涌。

簡單縫了兩針，我收了東西，隨后便見他起身，我抬頭再看時，他亦垂眸看向我，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情緒。

待他走遠，我這才松了口氣，忙起身回了屋。

夜里，崔衍昭來時，我正翻著閑書，他徑直走近，在我對面坐下，撐在案幾上湊近看我。

我被他盯得心中發毛，遂將手中的書冊拿起擋在他臉前，皺眉問了句：「怎麼？」

「我也要。」

他沒頭沒腦地回了句，我心中更加疑惑，拍開他的手，耐著性子問道：「要什麼？」

「你能為祁湛做針線活，為何我這個做夫君的都討不到這種好處？」崔衍昭撫著手，委屈又別扭地朝我看了一眼。

我失笑，亦湊近他幾分，問道：「敢問郎君現年幾何？」

崔衍昭一怔，眼睫輕輕顫著，視線在我臉上流轉，遂伸手捏了捏，揚眉道：「我家女君，如今膽子倒是越發大了。」

我掙開他的手，邊揉著臉邊問道：「真想要？」

崔衍昭忙不迭點頭。

我摸索著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他后又自顧自說著：「我自幼不善女紅，本覺著拿不出手，如今你自己來討了，就不許嫌……」

我還沒說完，見崔衍昭已歡歡喜喜地系在了腰間，便生生止住了話頭。

「這里頭是什麼？」

崔衍昭這才抬頭看向我，雙眸澈亮，燭光在其間輕輕搖曳，莫名溫和。

「平安扣。」我愣神片刻，伸手撫平荷包上的褶皺，輕聲道，「崔衍昭，你也要，遇難成祥。」

他怔了怔，隨即輕笑出聲。

我抬眼與他相視，他眼神閃了閃，忽然問道：「今日祁湛同你說了什麼？」

我猶豫片了會，還是如實告知。

崔衍昭皺了皺眉，眸色暗了幾分，抬手搭在我腕上。

我疑惑看去，正要開口，崔衍昭又去打量荷包，搖頭道：「夫人，確實不善刺繡啊。

」

我一噎，瞪了他一眼又拿起了案上的書，懶得理會他。

誰知他湊上前不依不饒道：「可祁湛分明說是見你今日懷中繡品精細，這才開口求助啊。」

「那是染香繡的，殿下根本不給我機會解釋。」我沒好氣答了句，而后抱著書換了個方向躲開他的視線。

崔衍昭旋即笑了出來，隨后又湊上前來問我在看什麼書。

我被他擾得頭疼，起身半推半拉將他趕了出去。

崔衍昭在外頭不死心敲著門：「挽姎，外頭冷，放我進去吧。」

我忍著笑，故作驕矜道：「求我。」

「宋挽姎，爺這輩子還沒求過人呢。」

崔衍昭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不多時又靜了下去。

我稍稍揚眉，轉身將身后抵住的門拉開些，探出了頭。

崔衍昭離開的身影旋即轉了個彎，快步湊上前笑道：「求你。」

我到底沒忍住，瞪了他一眼后，側身讓出一條路。

9

得知太子住在此處，府內進出的人越發多了。

夜里，崔衍昭受邀隨祁湛一同前往縣令府邸參宴。

按理我本是可以不去，誰知臨行前，我將披風遞給崔衍昭，祁湛忽地開口道：「女君何不同往？」

崔衍昭眼神一閃，旋即看向他，皺眉道：「挽姎喜靜，素來不愛這種場合，殿下就別為難她了。」

「可她是縣尉夫人，哪能總這麼藏著不見人的，席間亦有官眷，去了也好同人熟絡一二不是？」祁湛視線落在我身上，帶上幾分詢問。

他所言不無道理，無法拒絕，我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點頭應下。

可宴席到底出了意外，府內推杯換盞之際，忽聞兵甲聲起，不知何處來了一隊人將府邸團團圍住。

兵刃交接聲霎時響起，我慌忙起身，恰被崔衍昭攬入懷中。

他垂眸看了我一眼，低聲安慰道：「別怕。」

我點了點頭，攥著衣袖，極力強迫自己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