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那人氣結，上前一步逼到我身前，「你是誰家女娘，如此狂悖！」

我面色鎮定，抬眼看向他：「崔家女君。」

他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但很快又壓下，笑著諷刺道：「我當是誰，原是承恩侯府棄子崔衍昭之妻。」

我手中力道又重了幾分，卻依舊提著氣不肯退讓一步，迎著他的目光問道：

「承蒙郎君對我家夫君掛心，一來，棄子與否是承恩侯府的家事，郎君身為外人，妄議他人內宅之事，君子否？」

「二來，郎君與我家夫君乃同窗，惡意揣度、出言詆毀同窗，君子否？」

「三來，我家夫君入學，得太常親自考驗應允，郎君方才所言，字字句句豈非詆毀師長，君子否？」

眼見周遭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他面子上掛不住，一時氣急，揚手怒道：「你找死！」

我緊緊攥著手中的東西，逼著自己強裝鎮定。

他眼神閃了閃，到底不敢真對我動手，被人攔住后，硬生生壓下，緩了片刻，又朝我笑笑：「倒是牙尖嘴利，不知你夫君入學，你在其中助力多少？」

他上下將我打量一遍，目光惡劣猥瑣。

我正欲開口，身前隨即擋來一道身影，見他就要上前，我慌忙拉住他，朝他搖了搖頭。

如今那人已不占理，崔衍昭若此時與他起了沖突，保不齊要被他反咬一口。

他看了我許久，這才壓下心中怒火，向那人冷聲道：「你所言若非虛，便拉我去找典學紛說清楚，可你不敢，我妻年幼，實在不必對她如此威嚇，倒不知下作的是我還是你。」

「我威嚇她？」那人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我。

見崔衍昭眸光冷峻，又生生止了話頭，哼笑道：「你夫婦二人倒會一唱一和，爺懶得同你們掰扯。

」

見他領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我這才稍稍放心，卸了力氣，而后反應過來，我仍舊抓著崔衍昭的手未松開。

他回身看向我，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這才安心，后又佯裝慍惱：「何必與他起沖突，這潘五郎做事素來不計后果，他若傷了你怎麼辦？」

我看向他，沒由來鼻頭一酸，甩開他的手就要走。

「宋挽姎？」崔衍昭愣了一瞬，而后慌忙追了上來，「挽姎，我知道我方才話說重了些，你若氣不過，打我一頓出氣可好？」

我站定，看向他，已然紅了眼眶，眸中蘊著淚水，似落非落，原就嬌俏的臉越顯可憐。

崔衍昭一怔，頓時泄了氣，忙說著自己的不是。

我搖了搖頭，將食盒塞給他，邊憤憤道：「我并非氣你，我是氣他沒由頭地胡謅，你分明是早晚用功考上的太學，他幾句話便否了你多日苦讀，憑什麼。」

「不必理會，誰不知道他才是正兒八經靠家族庇蔭入的太學。」崔衍昭輕笑著搖了搖頭，俯身平視著我，抬手輕柔地替我拭淚，柔聲哄道，「我要餓死了，先去用飯吧，嗯？」

「誰不準你吃了。」我聞言，瞪了他一眼，退一步躲開他的動作，拉著染香便走。

他快步趕上，同我并肩站著，先一步扣住我的手腕，悶聲悶氣別扭道：「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可憐，陪我一塊吧，你看我最近都瘦了這麼多，再不好好吃飯可怎麼成……」

我側眸看向他，強忍著笑意，最后也任他拉著我往里走。

崔衍昭從染香口中得知那是我親手所做后，立即抱著食盒向身邊同窗炫耀。

我面上一熱，尷尬地四下看了看，忙伸手拉他。

自此，我來送膳食時，總會多帶些，方便分出，崔衍昭與同窗也漸漸熟絡起來。

6

日子一點點過去，眼見科考將至，崔衍昭歸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見如此，我亦不好提及和離之事。

所幸天意憐顧他，他幾番高中，最后得陛下欽點為探花郎。

我被染香拉著去看他。

崔衍昭似有察覺，眼眸輕動，隔著層層人群朝我望來，臉上即刻流轉出笑意。

少年春風得意，煦陽之下眉眼精致又清貴。

承恩侯聽聞他高中，派人來過幾次，皆被崔衍昭冷著臉趕走了。

后來，他得了官職，進了大理寺。

我撫著他的官服看了許久，最后穿在他身上時，總覺著不太真實。

崔衍昭在我面前晃悠了幾圈，最后湊近我揚眉笑道：「爺說過，遲早能給你掙個誥命回來，且等著吧。」

我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崔衍昭話鋒一轉，堵了我的話，又道：「我得走了，上任第一日可不能遲了。」

可也不知是他運氣差，還是我運氣差。

正當我準備功成身退，提出和離時。

朝堂上又鬧出科考作弊之事，一連查了數位官員，甚至牽連了崔衍昭。

傳言說，承恩侯與他決裂不過是演給外頭人看的一出戲，為的就是摘清嫌疑，實則沒少在其中運作，助他高中。

審事臺入家中查抄沒多久，崔衍昭很快也趕了回來，他面色淡然，握著我的手腕將我拉至身后，冷眼看著一眾人在家中翻找。

最后也不忘回身安慰我：「別怕，例行公事罷了。」

他掌心灼熱，輕輕安撫著我，我朝他笑了笑，點頭表示了然。

雖說崔衍昭是無辜被流言殃及，可圣上似乎還是對他起了疑心，沒隔多久便尋了個由頭將他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