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笑了笑:「今晚回去燉魚,我燉的魚可好吃了。」
我低頭檢查身上是否沾了血跡時,聽到春景朝外頭喊了聲:「二爺。」
7
我與那手握紙扇清風愜意的人四目相對,他穿著月白繡絲竹的袍子,眉目疏朗,如山中月,林間風。
我提著兩條死魚,如山里悍婦,村中屠夫。
容若身側還站著位男子,身形略比他矮一些,模樣卻不差,他瞧著我手上,眼里浮起歉意,朝我與容若欠身拜了拜:「玹清兄,家妹驕縱無禮,冒犯了這位娘子,我在此替她先賠個不是,待我與家父說明此事后定帶她上門謝罪。」
容若輕輕一笑:「這事與你無關,他日,我碰著莊小姐的時候再與她好好言說。」
他又伸出兩個指頭來,朝我招了招:「回家。」
常白接走我手上的魚,春景端來清水讓我洗了手,見容若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我慢悠悠跟上去。
行了大半,他才轉頭問:「她們欺負你呢,瞧不出來?」
「她們為什麼欺負我,還不是因為你容二爺,你要覺得我給你丟臉了,大可不管,我自己能處理。」
「什麼話?」
「反正我大字不識,無甚雅趣,除了殺魚,就是賣魚,你花錢買我回去時便是知道的,何須在人前又再諷刺一番?」
「誰說我……」
容若挺了挺身子,淡淡松柏清香不緊不慢地浸過來。
「我的意思是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沒必要因為她們說話激你,你就去做那樣的事。」
「哪樣的事?殺魚?我給你丟臉了?」
「嘶。」他咬著牙,「于漁,你可真是油鹽不進。」
馬車回到容府家門前,容若長袖一揮,先一步走了。
我回了房,未第一時間點燈,借著月色卸去頭上的首飾,又到屏風后將那困我許久的外袍脫下。
等我穿著里衣走出來時,月光正好從窗戶透進一束,我方瞧清端方坐在桌案前的容若。
月色下容若的芙蓉面顯得鐵青,嚇壞了我,見我要叫出聲,他彈起來一把環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則蓋上我的嘴。
而我手邊正是裝首飾的木匣,對準他腦袋砸下去的動作已經收不回來。
「你謀殺親夫啊。」
「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我加重了替容若上藥的力度,他疼得身子后仰,我小聲嘲諷他:「偷偷摸摸作甚。」
「莊家的事咱們還沒說清呢。」
「二爺要說什麼?要說并非你請我去的莊家,是我自作多情,還是要指責我做了當眾殺魚這種不入流的事丟了你的臉?」
「牙尖嘴利。」容若忽地握住我的手,將我牽到跟前,「我幾時說你自作多情,又幾時說你丟了我的臉?一路上都是你自說自話,我也從未說過你大字不識,更未在他人面前看輕過你。」
「當真?」
「況且殺魚也不是什麼不入流的事,品茶讀詩填不飽肚子,你會殺魚煮魚炒魚燉魚,卻要實在得多。」
「當真?」
他眉眼帶笑,似看出我就這點出息,眸色深處像是蓄著清淺的風月:「原來那麼介意我的看法。」
他的手微一用力將我朝前一帶,我失了重心,撲坐到他懷中:「阿漁,你喜歡我?」
「胡……胡扯。」
我話音剛落,他便在我唇上一場豪奪,我被他吻得氣喘吁吁,渾身燥熱,仿佛被抽了骨頭,軟趴趴地靠在他胸前。
他奸計得逞:「還說不喜歡?」
我見他今日溫柔,便也來了膽量:「我喜歡那朗月清風的讀書人,可不喜歡花天酒地的浪蕩子。
」
果然,他眸色一收,將我橫抱起來扔上床,欺身壓上來,指尖輕飄飄地掃過我的耳廓:「待會兒,你便會為自己這話后悔,哭著求我的時候,我可不會心軟。」
「讀書人哪有我這浪蕩子知道如何讓娘子舒服?」
正當容若的手搭上我領口的盤扣時,春景未敲門便沖進來:「二爺,不好了,大小姐她……」
8
我與春景緊跟容若快步朝翠玉園走去,春景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大小姐也是可憐人,從小身子就不好,前些年喜歡上個讀書人,還讓夫人逼走了,聽說最近又給大小姐物色了個夫家,是個病秧子不說,還是個瘸子,大小姐答應了,哪知支開丫鬟就吃藥了呀……」
我還記得初進容家時那獨坐在人群背后懶怠的身影,說來當時的情景她算是幫我說了話的。
我聽春景提過容家家主曾娶過一位妾室,大小姐容瑜便是妾室所生,如所有高門大戶里的庶女一樣,容瑜不受主母待見。
那位妾室在十幾年前忽然出走,再沒回來,容瑜變成了無母的苦兒,加之體弱多病,時常自己關在院里,極少露面。
這段日子的確是再未見過大小姐,她就像壓根不存在,除了春景,沒人與我提過。
我們趕到翠玉園的時候,容瑜的房前圍了許多的人,有人嚶嚶哭,有人好事地張望。
我手足無措地等在涼亭里,不明白那看上去如此傲氣的人怎會尋短見。
等人少了些的時候,我才聽到房里爆發出爭吵,是容若與夫人的聲音。
「您便這麼逼她一個弱女子,她就算不嫁,我們容家也養得起她,我容若的長姐需要下嫁給一個瘸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