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所謂。
今天的小爺你愛答不理。
明天的大爺你高攀不起。
我朝他看過去,晃了晃手中的竹簽,得意地挑了挑眉。
沒一會兒,所有人陸續抽簽完畢。
管事先生揮了揮手,讓我們早點回到住所,早些休息,明日便要開始晨誦。
屋內眾人頓時鳥獸四散。
這書院粗略一看并沒有多大。
但內里卻大有乾坤。
我氣喘吁吁地拿著名為崇雅苑的竹簽找到住所時,屋里已經亮起了燈。
顯然我那素未謀面的室友已經比我提前抵達住所了。
我暗自祈禱新室友的性格千萬別和裴璟言那個悶葫蘆一樣,不然可真是要悶死了。
我擦了擦額間的薄汗。
興沖沖地走上前,推開房門。
然后下一刻。
我便呆愣在原地。
只見裴璟言就這麼水靈靈地站在屋內,身后是早已收拾好的床鋪和書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目光觸碰的剎那,裴璟言微皺的眉頭竟緩緩松開。
我有些不敢置信。
舉著竹簽后退了三步。
直到眼睛快要將手中竹簡和頭上門匾上寫著的「崇雅苑」看穿,才終于接受我沒有走錯地方的事實。
我躊躇了片刻。
試探性地發問:「裴璟言,該不會是你走錯地方了吧?」
「崇雅苑,我并未走錯。
「怎麼,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裴璟言的語氣是一貫的疏離。
聞言,我靠著木門的身軀無力地滑下。
如果我有罪,請讓老天來制裁我,而不是讓我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三個時辰都要和裴璟言綁在一起。
這和讓我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我的新室友,我的美好新生活。
嗚嗚嗚。
14
松云書院位于蜀地,由于朝代更迭,具體的創立時間已不可考。
但人們依稀記得是創立于裴璟言的爹的爹的爹在位時期。
起初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書院。
由于連續培養出三屆科考狀元而被世人熟知。
又因為書院里的夫子皆為名士,針砭時弊的觀點犀利獨到,從而聲名大噪。
「松云山腳下有個松云村,一位夫人可憐村中女子皆目不識丁,特意花費畢生積蓄創辦私塾,免費招收女學生。
「可村民卻認為,女子無須報效朝廷施展抱負,在家相夫教子安穩一生即可,且她分明有能力創辦私塾卻不收男學生,她開創了這個先河,若是后人紛紛效仿,則是剝奪了男學生的求學機會,遂將她告上衙門,要求她賠償損失,再將塾內學生一應換成男學生。
「我認為村民的做法也不無道理,畢竟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男子天生比女子要承擔更多責任,而女子只需要操持家務相夫教子便可安穩一生。所以女子不該再享受這位夫人的免費私塾,理應將機會歸還給村中男兒。」
此番言論引得座下眾人議論紛紛。
大家都隱隱覺得不對,但沒有人膽敢站起來反駁。
夫子坐在高臺上,身著一襲青衣,兩鬢花白,面容蒼老,乍一看就是位學識淵博,德高望重的老者形象。
說出口的話卻叫人直呼道貌岸然。
我皺著眉頭聽完,心里燃起一股無名怒火。
堂堂松云書院的夫子,也不過如此。
從小我娘就教導我們兄妹幾個,男子征戰沙場,女子相夫教子,兩者之間從來沒有高尚低賤之分,只是男子保大家,女子衛小家,分工不同,各有貢獻。
且這世道男人掌權,本就對女子諸多壓迫,難道不是更應該讓她們有表達自己的機會嗎?
憑什麼男子施展抱負就是理所應當,女子只是多了一個求學的機會就要被人詬病打壓呢?
思及此,一怒之下,我拍案而起。
「放你爹的狗屁!」
座下眾人被我整出的死動靜嚇了一跳,紛紛朝我看過來。
其中不乏幸災樂禍的聲音。
裴璟言倒還算淡定,不像旁人那般咋咋呼呼,但也側目而望,明顯被勾起了好奇心。
被我當眾叫板,夫子氣得怒笑起來。
「你......!
「好,好得很!竟敢目無尊長,當面辱罵!
「不論你有什麼意見,不管我教的是什麼,既然坐在這里聽從我的教誨,你就該好好聽著好好學,今日要麼你能說服我相信你的觀點,要麼就被我逐出書院,從此以后不得踏足!」
我一聽,愣住了。
還能有這種好事?
但此時顯然不是什麼竊喜的好時機。
既然話都說出去了,不把這誤人子弟的夫子說得服服帖帖,我今日是不會罷休的。
「夫子說的話真是好沒道理。
「首先,這私塾既然是由那夫人出資一手創辦,那自然就有資格設置招收學生的門檻,村民一沒出資,二沒貢獻,空口白牙便要求夫人必須將招收學生的門檻設置為只要男學生,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再者,誰說施展抱負征戰沙場是男人才能做的事情?又是誰規定了女子的一生只能在家操持家務相夫教子?
「世人希望女子知書達理,明理得體,卻見不得女子得到本屬于她們的教育機會;世人嫌棄女子沒有能力施展抱負報效朝廷是累贅,可卻沒想過是誰剝奪了原本屬于她們的機會,讓她們一生只能圍著丈夫孩子,眼里只有灶臺上的鍋碗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