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很聰明，很勇敢，很漂亮，你是爹見過最好的姑娘。」

「以后你能飛得更高更遠，會有更多的人看到你，認識你。」

「所以阿鷹，別妄自菲薄，你能認我當阿爹，爹很高興。」

在戰場上受了再重再疼的傷我也沒哭過。

可如今，卻因為老爹的幾句話而不自覺紅了眼睛。

我出校場時，副將迎上來，愣頭青地問了一句：「將軍，您哭了啊？」

我不自在地瞥他一眼：「把嘴閉上。」

「哦好。」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背后，我被他跟煩了：「你到底有什麼事？」

副將小聲道：「將軍，賀行風想見你……」

安南王登基后，我就沒見過賀行風。

聽說新皇愛才惜才，想招攬他來著，是他自己不愿意再為官了，自請貶為庶民。

偌大的將軍府被收走，他如今住在城郊的一個小院子里。

周圍還有新皇派去的侍衛把守。

名為保護，實則監視。

只有一個老管家忠心耿耿地跟著他，照顧他的起居。

我愣了愣，搖頭拒絕：「我跟他，沒什麼可見的，替我回絕了吧。」

副將領命剛要走，我又喊住了他。

「老爹五十大壽要到了，我讓你去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已經送到您府上了。」

我笑了，眼睛亮了起來：「那就好，老爹想要虎皮想要很久了, 我要親手做張虎皮弓送他。」

副將也笑：「秦將軍一定會高興。」

……

城郊小院。

老管家從外面回來, 對著院子里的男人搖了搖頭。

男人臉上神情沒什麼變化，可管家就是能看出來，他有些失落。

自從辭官后，賀行風一夜之間好像蒼老了很多。

沒了神采，就連背也有些佝僂了。

他慢慢往房子里走去。

老管家看的心酸，忍不住喚道：「將軍。」

賀行風頓了頓。

隨后聽到了管家的問話：「您后悔嗎？」

恍惚間, 他又想起了很久之前。

那是雀兒還在家里, 而他為了維護許婉，罰她跪了祠堂, 還抽了她。

那時候管家勸他。

讓他不要厚此薄彼, 讓他對小姐好一點。

可他那時在想什麼？

他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管家最后那句嘆息：「將軍啊, 希望您以后不會后悔……」

可他現在, 好像有些后悔了。

這段時間他常做夢。

做到以前還沒從軍時, 他下地干活時，田埂上就常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兒。

手里拿著汗巾和水壺。

脆生生地朝他喊：「爹，擦汗，喝水。」

夢境變換，他又夢到雀兒被推下山崖的那天。

那時候, 他已經救下了許婉，本想立馬回頭去救她，可卻遲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雀兒被推下去。

那一刻，心臟仿佛都停了。

他派人在崖底找了一個月。

所有人都說雀兒死了，回不來了，可他不信。

可雀兒真的再沒有回來。

從那以后，他就把全部的愛傾注到了許婉身上, 連帶著雀兒的那份。

他已經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了。

他三言兩語認定雀兒是個叛國賊，逢人就說她不配是自己女兒，甚至一意孤行把她從族譜除名。

那段時間瘋魔的行為，如今仔細想想，似乎也能想明白原因。

他太痛苦了。

不愿承認對雀兒有愧，更不想承認自己做錯了事。

于是為了讓自己少一點負罪感，他把過錯推到了雀兒身上。

只要雀兒足夠壞, 足夠讓人失望。

那他所做的這一切, 是不是就有情可原？

賀行風怔愣地站在院子里。

老管家覺得不對勁, 快步上前：「將軍？」

賀行風如夢初醒，猛地彎腰, 一口血咳了出來。

16

賀行風沒熬過那年冬天。

老管家把他去世的消息送來將軍府的時候，我手中的茶盞落了地。

「將軍，真不去看看嗎？」

我愣了好久，在老管家顫巍巍的話語里漸漸回神。

「不去了吧。」

「沒什麼好看的。」

我親自把老管家送出府。

在他殷切的目光里, 我笑了笑：「賀將軍的喪事您辛苦操辦了, 如果可以，把他的墳塋立在許婉墳旁吧。」

「他生前最喜歡許婉, 死后也挨著, 想必也是開心的。」

我淡淡笑了笑, 轉身離開。

老管家看著我，久久未動。

而后嘆一口氣，獨自往城郊走去。

他的聲音消散在風里。

「將軍啊, 后悔也沒用了，人家不原諒你，死也不原諒……」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