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加進去的。
說完的時候,寅佑紅著眼睛看向皇后:「母后,為何非要置兒臣和母妃于死地?」
皇后一驚,尖聲道:「寅佑!本宮撫養你多年,沒想到會把你養成這般,你可知信口雌黃的后果是什麼?」
寅佑指著太監:「兒臣是否信口雌黃,去翻出他床底下的木匣子便知。」
12
皇后的倒臺,與枯井無關,同那碗毒藥更無關。
關系最大的,是危及皇嗣。
宮里想養大一位皇嗣,是最不容易的。
況且,好些妃嬪都摟著孩子到皇帝跟前去,翻了舊賬。
并不是為了幫我和寅佑,而是要徹底把皇后按下去,這樣就能再立一位新皇后。
至于新皇后是誰,可有得一爭。
可皇帝沒留爭奪的余地。
他立了寅佑為太子。
而我,本是四妃,又是太子的生母。
還有些身份,是功臣之后。
且功臣入棺,掀不起半點風浪,絲毫也不會有外戚之憂。
是個尚算「完美」的皇后人選。
13
寅佑終于被接回了紫矜宮。
如今又逢冬,所以紫衿宮里日日都有新梅枝。
皇帝來時,我問他梅花開得好不好。
他笑著把我摟進懷里:「朕倒覺得,皇后花容更盛些。」
我揚了揚嘴角,轉瞬就有些惆悵:「臣妾歲數漸長,過了年節,就要二十六七了,早就不復當年。」
「要這樣說,朕不也年長你七歲,可是要說朕年紀也大了?」
「臣妾沒說過這話。」
他直接撓我腰肢:「好啊,這是要賴賬?」
我笑著躲開,躲無可躲的時候,輕輕勾住他脖子:「皇上是不會老的,既有天命在身,又吃著逍遙丸,定能長長久久地護著我和太子。」
皇帝聞言,舒心地笑笑,連連親我的臉頰。
14
這便是歲月靜好嗎。
但皇帝每每殫精竭慮,身體欠佳,才三十六歲就撒手人寰了。
他駕崩的這日,我把余下的逍遙丸都燒掉了。
服用的人都不在了,還留著干什麼?
而且,這東西,還是不入口為好。
只有亡帝,是一定要用的。
因為在后來的幾年來,他也會有新寵,還有新寵的皇子,于是便會思考,寅佑究竟當不當得儲君的位置。
還有,當年那位皇后,害我也就算了,畢竟我只是一介妃嬪,品級愈高的同時還想跟她搶孩子,容不下是自然的,要殺我便殺了,可害寅佑又是什麼道理。
當然,亡帝還沒來得及想明白。
他也不能有時間想明白。
我的皇兒為我做過許多。
如今他登高半程,搖搖欲墜,也該輪到我伸手將人接住。
時隔數年,那柄沾著熱血的刀終于回到我手中。
而寅佑,干干凈凈地踏上最后一層階梯。
從此登頂望遠,目之所及,開闊一片。
15
寅佑登基的時候,是十二歲。
還有好幾年才到選秀娶妻的年紀。
我握著他的手:「母后要同你說件事。」
寅佑乖順地點頭:「嗯。」
「從前那個妃位以上方可親自撫養的規矩,不太妥。」
起初是為了讓高位妃嬪把皇嗣教養得更好些嗎。
可瞧著,越來越像在堆砌砝碼,誰堆得多堆得妙,便能贏上一局。
至于不中用的砝碼,可扔可廢。
至壞者,成尸骨。
直至這時方才驚嘆,它還在流血呢。
我還在想著寅佑會不會答應時,他微微笑了笑:「母后怎麼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果真?不是你哄我的?」
寅佑斂笑,正神色:「無論后妃何等品級,生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決不會讓他們與幼子分離。
即便她們想主動讓給高位的妃嬪,也不會輕易開了這個口子,有時候,主動不一定為主動,即便是心甘情愿,身后也有可能是被刀抵著。」
他頓了頓,「我不知這新的規矩能否世代傳下去,起碼我在時,不會改。」
我眼眶微濕,情不自禁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好孩子。」
「母后,」寅佑難得的有些扭捏,「哪里就還是孩子了,你如今都同我論上留后的事了。」
「真不是孩子了?」
「嗯!」
「那你怎麼還催著我給你做梅花餅。」
「我也才知道母后的手藝原來這樣好,比從前母后還是以瑾嬪的身份住在紫衿宮時的小廚房,手藝要好多了。」
我微微蹙眉:「那時,很難吃嗎?」
「不算難吃,就是糕點有時水放多了,也有時候放少了,還挺隨意的。」
噢,那他還動不動就跑進來,說肚子餓了,要討吃的。
瞧不出原來這般嫌棄。
「母后。」
「嗯?」
「其實,糕點是最最不要緊的。」
番外【寅佑】
四歲時,宮女說漏了嘴。
說我不止皇后一個母親。
可一個人怎麼能有兩位母親呢,我沒想明白。
于是就跑去問父皇。
父皇隨口說道:「有什麼不能的,無非是生你者另有其人。」
「是誰啊?」
「紫衿宮的瑾嬪。」
瑾嬪?我見過嗎,也許沒有。
我撇下嬤嬤,自己跑過去,無聲無息地扒在門上往里看。
我看見瑾嬪了。
她很安靜。
手里還握著筆,好像是在寫字。
可那支筆握著好久,卻一直都沒有移動過。
我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但她始終沒有看過來。
后來,我有空就跑過去偷看。
我藏得很好呢。
一直都沒有被發現。
可突然有一天,她抬起頭來,笑著問我:「你餓不餓呀?」
「餓。」我不自覺地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