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嘗嘗?你最愛的桃花酥,清甜不膩。吃完夫君帶你下車透透氣,可好?」
縮在角落里的我,冷淡地撇過頭,不給一點好臉色。也不說話,就這麼晾著他。
太子爺也不惱,自個咬了一口,叼著那點酥皮就湊過來。
等到重新分開,裴翊禮笑得更歡了。抬手輕輕撫摸被我咬破的嘴角,那模樣,跟得了獎賞似的。
「娘子咬得夫君好痛……」
「再咬幾口解解氣吧?」
我翻了個白眼,呸呸呸幾下,深表嫌棄。惹得他又莫名其妙,笑得開懷。
裴翊禮太奇怪了。
我原本幻想過被他抓到的場景。
要麼就是承受他的滔天怒火,被用上十八般刑罰,凄慘死去。要麼被囚在床榻上,好生折磨一番,再扔開棄之不理。
但唯獨沒料到,他會如此平靜,平靜地發瘋。
帶著我踏上回京的路,同乘一駕馬車,夜里也宿在一張榻上。但除了偶爾失控亂親外,他始終保持著理智。
完全不符合我對他的設想。
等到進了京城,裴翊禮的行為舉止更詭異了。不僅沒將我鎖到后宅,還特意送了我出宮的令牌。
「娘子若想出宮,拿上令牌給宮侍即可。但宵禁前要歸來,不然夫君得去大理寺接人了。」
我一時懷疑,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大度,放我自由出入宮外。
但裴翊禮并未多作解釋,轉身埋首案間。成堆的奏折把他遮了個嚴嚴實實。這幾日,他常常忙到子時才能歇息。
本著不用白不用的想法,我還是出了宮。
京城依舊繁華,各式各樣的稀奇物件,還有同行們不斷創新的胭脂水粉,一切都是云蓮那個小地方見不到的。
我逛得樂不思蜀,餓了就隨便尋了家酒樓。
酒足飯飽往皇宮走時,已是日落黃昏。踏著火紅的夕陽,遠遠地,就瞧見了個高大的人影。
「娘子玩得可盡興?」
太子殿下長身玉立,一襲祥云錦袍,容顏如畫,是上天精心雕琢的杰作。漫天的霞光在他身后,都淪為了陪襯。
他就等在宮門口,絲毫不顧自個的尊貴身份,像極了望妻石。
完美擊中了我的柔軟心腸。
哪里還舍得冷言冷語,別扭地哼了一聲。
「還行吧。反正比皇宮好玩。」
裴翊禮不置可否,勾出一抹淺笑,彎下腰來牽我的手。被甩開后,又執著地重新握住。
「夫君今日做了不少清詞喜愛的菜色,陪夫君用些可好?」
盡管肚子已經填飽了,但聽到喜歡的菜色,還是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太子殿下洗手做羹湯,豈有不吃的道理?
12
五日后,上元節。
我照舊拿著令牌,準備出宮。但思索了片刻,還是去了御書房。
「喂,晚上有燈會,你去不去啊?」
不知不覺間,我竟敢這麼頤指氣使地和太子說話了。連我自己都心驚,反應過來后,連后悔收回的機會都沒有。
裴翊禮就頂著滿屋子太監驚恐的眼神,清淺一笑,眼底的柔和暖意快要溢出來。
「娘子難得邀請夫君,夫君真真受寵若驚。可惜國事繁忙,為夫實在脫不開身。」
「娘子心善,替為夫好好逛逛吧。若是有幸能賜夫君一個小燈籠,我便美夢成真了。」
裴翊禮越說越委屈,漂亮的丹鳳眼里瀲滟著水光,勾得我完全移不開眼,迷迷糊糊點了頭。
同手同腳走出宮門,才反應過來,又被這小子迷惑了。
暗戳戳地罵他是狐貍精,太會用美貌蠱惑人心了。心里這麼想著,可到了夜晚的燈會,還是忍不住,給他帶了盞精致的跑馬燈。
付完銀錢,我提著小燈高興轉身,好巧不巧撞到個陌生男子。
一陣晚風拂過,面紗竟然被吹落了。
我急忙蹲下身想撿,卻被那人搶了先。將面紗遞給我后,猶豫著不肯走,眼底都是驚艷之色。
「這位小姐,可……可曾婚配?小生是禮部侍郎之子林……」
男子自薦的話語還未說完,一只手悄然摟上我的肩膀。
「滾。」
一個字,卻說出了無限殺意。
站在我身后的裴翊禮,臉色黑得嚇人。真龍天子的氣勢可怕至極,壓得那人幾乎要下跪。幾個呼吸后,那人被暗衛徹底拖走。
我目睹了全程,心里居然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就知道這小子狡詐得很,絕不會真放我一人獨自游蕩。想必之前的每一日,身邊都跟了他的人。
「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風,說趕人就趕人。」
「怎麼,我何時婚配了?還是說,殿下還當我是那個小侍妾?」
明明不想這麼說的,可話一出口,就帶了怒氣,過分傷人。
我自己都搞不懂,只想將被強行帶來京城的不滿,將穿越來的這些年,始終低人一等的不公,統統發泄到他身上。
聞言,裴翊禮稍緩的神色又冷下來,嘴角抿成一條線,搭在我肩頭的手也控制不住地收緊。
「我叫了你這麼多聲娘子,句句真心,你當真不知?」
「沈清詞,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學,如何愛你了……」
他連自稱孤都忘了,顫抖著聲線,凝視我的眼神里,全是晦暗的悲傷。
那盞要送人的跑馬燈,終究是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