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天子,向我許下卑微的諾言:
「等等我……再等等我,沈清詞。」
他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到,但他求我再等等。
就讓我自私一回吧。
至少,至少,他還能爭取到短暫的時光。
沒人知曉這場風波的結局,他羞愧于自己的卑劣,卻無法放人離開。
06
秋獵,完全就是一場針對太子的陽謀。
裴翊禮的侍衛被全部絞殺,全靠暗衛拖延,他負傷逃出圍剿。
但也下落不明,三日未有音訊。
沒有什麼美救英雄,我躲在小院子里瑟瑟發抖。
但國舅殺紅了眼,下令要秘密絞殺太子府的全部丫鬟侍從。
我連夜背著小包袱出逃。
一直跑到京郊的香山,突降大雨。慌不擇路下,我尋到個山洞躲了進去。
一枚飛鏢直直插進背后的巖壁,我驚恐萬分,跌坐到地上。
轉頭,竟然碰到個熟人。
裴翊禮渾身是血,無力地靠坐在山洞深處。似乎辨認出來我的身份,輕輕地喊了聲:
「娘子……」
語氣委屈極了,壓根不像剛剛扔飛鏢的兇殘樣子。
我松了口氣,感覺有些丟臉。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過去。
裴翊禮顯然是在硬撐,現在靠近一看,大大小小的傷口遍布他身體,沒一塊好皮。
眼眶一熱,我有些心疼。
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弟弟,眼下這副凄慘模樣,讓我有些不好受。
「睡吧,我守著。等雨停了,我出去幫你找點止血的草藥。」
幸虧,穿過來這些年,我閑得慌,看了點醫書打發時間,勉強能用上點。
裴翊禮安心閉眼,手卻緊緊攥著我的胳膊,生怕我跑了似的。
半夜,他開始發起高熱。
燒糊涂了,什麼話都往外說。交代遺言,咒罵舅舅,還懺悔不該強留我面對危險。
我聽得心煩意亂,把自己的衣裳裙擺撕了一尺,用雨水浸濕后敷在他額頭上,物理降溫。
一遍遍擰干,換水。總算把溫度降了下來。
裴翊禮翌日午間才蘇醒,發現傷口都敷上了搗碎的草藥。
身旁,我實在挨不țûₓ住困意,手撐著頭小憩,但始終留著一絲意識。
他艱難地坐起來,小心翼翼地將我扶到腿上躺好。我立刻昏睡過去,皺緊的眉頭平緩。
已經蛻變為青年的男人,捻起我的發絲,小心纏繞在指尖。
他沒有想過,生死之際,我會留下來照顧他。其實他也做好了,死在無人可知的山洞里,被野獸蚊蟲叮咬的悲慘下場的心理準備。
但我冒著雨沖進來的那刻,裴翊禮重新燃起了對生的希望。
此刻,愛的人睡在膝頭,瀕死的身體重新恢復氣力。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小侍妾沈清詞賜予的。
裴翊禮心中的愛意洶涌,快要漲滿身體。可心又異常空虛,恨不得將她融進他的骨血,才能填滿渴望。
一縷發絲,從指尖滑落。
他重復著繼續繞上,甘愿畫地為牢,從此成為一人的囚徒。
「沈清詞,答應我,永遠不能離開我。」
「不愛我也沒關系……」
07
再度蘇醒時,裴翊禮正撥弄著火堆里的余燼。
跳躍的橘黃色暖光映在他側臉,柔和了冷厲的線條,無端讓人軟了心腸。
見我醒了,原本暗沉的眸子頓時亮得動人。
「清詞,你終于醒了!」
我借著他的力坐起身,靠在巖壁上。觀察了下洞口外的環境,思索著該繼續南下,還是往西邊的連山走。
糾結皺眉時,腦子的路線圖突然被問詢破壞。
「清詞為何逃到了此處?這兒可是京郊,偏僻得很。」
「若是來尋我,秋獵可在京城西南方的香山,難道清辭是想……」
我目光凝滯,眼看要被猜中意圖,急忙含糊著開口:
「還不是你那個好國舅,派兵圍了東宮,下令不留一個活口!」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想去找你,結果辨不清方向,才意外撞見你。還好和你會合了,你那些手下什麼時候來救咱們啊?」
邊說,我邊挪動身體,主動靠近裴翊禮,露出個依賴討好的笑。
絕對不能讓他發現我打算離開京城!
不知為何,這個想法一直盤旋在腦子里,我來不及多想,本能地撒謊哄住了裴翊禮。
畢竟名義上,我還是太子的侍妾。
若是被他發現我忘恩負義的逃跑行徑,肯定會被當成背叛,狠狠懲罰!
幸好,太子殿下只是頓了頓,臉色就由陰轉晴。溫熱的大掌握住我垂下的手腕,摩挲著跳動的脈搏柔聲安慰道:
「娘子莫怕,孤的暗衛很快就到。」
「那個謀害太子的老東西,囂張不了多久。」
提到秋獵明目張膽的刺殺,裴翊禮眼底寒光一閃,渾身緊繃,肅殺的氣場格外嚇人。
我暗暗心驚,想跑的心思更甚。
待在未來儲君身邊太危險,伴君如伴虎這話果真沒錯。
史書上的文字記載,終究比不過親身經歷。視人命如草芥的古代,一條生命的逝去,對太子而言太過稀疏平常。
可來自現代的我,心臟明顯難以承受。
愣神間,身旁的男子突然靠近,我幾乎能感受到他鼻息打在臉上的癢意。
脖頸被修長如玉的五指輕輕捏住,明明并未使力,我卻難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