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不敢殺,我也敢。
不僅如此,我還是魏家的女兒。
雖然只是庶女,可身份卻不假,足以引起波瀾。
我就是女帝要找的那一把,最鋒利的刀。
8
我爹似乎也知道我要是真的成了內舍人后代表著什麼。
那可是專門為女帝整理文書的心腹,多少大事小事都得過上一遍。
必要的時候做女帝手中的刀,鏟除異己,可謂官職不高,卻權力極大。
之前他還譏笑此次擇選不過婦人之見,掀不起什麼水花。
卻不想到頭來,是他自己的女兒擺了他一道。
作為女帝登基意見最大的老臣,自己的女兒卻做了女帝的內舍人。
天知道明日那些門閥世家知道了,會拿什麼眼光看他。
「是我小看你了,往日里在我面前唯唯諾諾,不承想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爹猛拍桌案。
我就看著他暴跳如雷,嗤笑:
「爹何時用正眼瞧過我,又如何知道我平日里是怯懦不堪的?
「我于爹而言,不過是個聯姻巴結的物件,就不必在此時惺惺作態了吧?」
都撕破臉了,誰還在乎他臉色好不好看?
我可沒忘記這次來是接母親和妹妹離開的。
女官走時還留有宮中的人幫襯,為的就是讓我爹安分守己。
畢竟他們反對多年,想要的是女帝將皇位還給宗親,若非造反,給自己留一個千古罵名。
若是造反更好,直接一個名頭安上去,斬首都不需要秋后。
我走時鬧了很大的動靜。
我爹看著我的背影,眼神陰沉:
「不過是一群女人,還真的以為能鬧翻天不成?你若乖乖去向陛下告罪,回來給我嫁人,相夫教子,我尚且能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
他看向臉上茫然怯懦的阿娘和妹妹,冷笑:
「你也得想想你娘和妹妹。」
「舒然,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阿娘天生便對我爹極為畏懼,察覺氣氛不對,顫抖著問。
嫡母氣不打一處,譏諷:
「自然是隨你女兒去吃香的喝辣的!你還不知道吧?你這女兒好生威風!殺了人,還對嫡母父親不敬,如今,還要去做什麼官了!」
「做官!」
阿娘臉色一僵,作為深宅女子,她只知道三從四德,女子做官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蕓然倒是高興一些:
「阿姐,阿姐你終于成功了!」
「成功什麼?果然是見識短的!誰家好姑娘會出去拋頭露面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
魏嫣然沒好氣,幸災樂禍:
「果然是一窩的,她名節受損,誰家會娶?你作為她妹妹,要是和她一起走,這輩子都沒男人要!」
「你可想好了,要是留下,她那門親事可就是你的了!三品官兒的正室,若不是續弦,你這輩子都夠不上!」
嫡母眼珠轉了轉,終于想到了還有個三品官兒的要交差,只不過她比魏嫣然要聰明一些。
知道找誰最有用最能成。
是以勾起嘴角,沖阿娘道:
「你偷人也就罷了,到底斷了一條腿,老爺也就既往不咎,但你也得要為你那姑娘謀劃謀劃,她還小,總不能因為大的那個,這輩子都沒人要吧?」
婚姻嫁娶,本就是這世間女子認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事。
更何況阿娘沒讀過什麼書,性格還軟弱呢?
蕓然怕她擔憂,張口道:
「姐姐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大不了我不嫁就是了!」
我則更直接一些,握緊劍柄:
「怎麼?夫人的臉還不夠疼嗎?」
被我踹了一腳摔了個狗吃屎的事還歷歷在目,嫡母何時受夠這樣的委屈,捂著臉要罵。
我的衣袖卻被扯了扯。
回頭,阿娘鼓起勇氣看了我爹和嫡母一眼,咬牙:
「舒然,走吧。
「娘跟你走,走得遠遠的。
「你冬寒夏暑地熬夜苦讀,吃了這麼多苦,娘絕不會給你拖后腿!」
她固然還記得前半生所有人都在告誡她,我爹最重要,夫人不能違抗,她這一輩子都要三從四德。
可她也記得:
「我的女兒只會更重要。」
9
走出尚書府那天,夜幕無云,唯有一輪圓月高高懸掛。
阿娘和妹妹都沒說話。
心里卻無比清楚,今夜過去,一切都會翻天了。
阿娘表情有些茫然,手里拿著一張薄薄的紙。
卻是她被困在這尚書府半生的身契。
她像是被定住一般,眼角無聲地落下兩行淚珠。
原本嫻靜淡然的女子,突然抓著我的手到似哭似笑,好不瘋魔:
「不是了,我不是隨意可以變賣的物件了……我是個人……我是個人啊!」
聲音凄厲,仿若杜鵑啼血。
一直以來,我與妹妹叫她娘,嫡母和我爹叫她徐氏。
也是今日,她雙手拿著那張身契,拿著給別人看。
她不是什麼魏長興的妾,不是什麼物件,她是個人,她叫——念巧。
徐念巧。
10
蕓然手里則還握著半卷書,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護在懷里,趁大夫在給阿娘治病時偷偷告訴我:
「阿姐,我不想做妾,也不想做掌家夫人,我也想搏一搏。」
但這世道即便是女帝也同樣左右掣肘,更何況她一個小姑娘。
我只問:「你可知若是輸了,你會死。
」
女子為官本就是大忌,一旦有什麼差錯,朝中那些男人只會把人往死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