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隔著殿門問我。

「李晟，你告訴我，你今日是以何身份來的？」

「姜芷，你這是何意？」

我想了想，交代昭寧照顧好新皇李衡景。

然后走了出去。

「今日，若你是作為新皇的叔父前來，新皇和我掃榻相迎。

「但你若想起別的念頭，門都沒有。」

他看向我：「若我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呢？」

我示意周圍的御林軍：「那就只能不客氣了。」

「姜芷！」他大喊我的名字，眼神里都是悲憤。

「你真要如此嗎？

「你明知道……」

「住嘴。」我連忙打斷他，我知道他想說先皇的皇位來得有問題，所以他的孩子沒有資格繼承皇位。

沒錯，我是認可的，但是在我心里，李衡景與先皇沒有關系，他是先皇后葉可傾的孩子。

是葉可傾交給我的孩子。

是我養大的孩子。

「三皇子登基才是名正言順，眾望所歸。

「若是李將軍有不同的想法，只會引發動亂。

「內戰必定引發外患，若是戰亂不能在今日停止，那外敵必將入侵。

「到時受影響的可不僅是一個京城這麼簡單了。

「一步錯，將萬劫不復。

「李將軍，是敵是友，你今日可要想清楚了！」

他看出了我眼底的堅持。

也想起了他當將軍并不是為了站高位，他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那個位置。

不過是因為想替父皇報仇，想守護百姓，才一步步到今天。

他妥協了。

「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要單獨跟你聊。」

「好。」

「我要站在你身邊。」

這人可真是，吃不了龍肉，那魚肉也得叼一口。

不過看著他心甘情愿跪下，帶頭擁立李衡景的樣子，我笑了。

這把不虧。

25

史書上還有兩處錯誤。

一是先皇并沒有死在那次動亂中。

一年后。

皇宮里有一處地牢。

地牢深處有一口井，先皇被鎖在井底。

井里原本是放蛇的。

為了不把他弄死，我特地挑了毒性不太強的蛇，還給他準備了上好的蛇藥。

他整個人被蛇群淹沒，無數蛇在他身上游來游去。

他被嚇得瘋瘋癲癲，胡言亂語，還不停地道歉。

不過差不多一個月，他就適應了，安靜了下來。

我便叫人把蛇弄出來。

找來刀工最好的雕刻師，在他身上雕刻畫作。

我叮囑雕刻師每天都雕一點點，慢慢弄。

每晚再把他丟回井里，井水淹到他的脖子。

讓他的傷疤在水中泡發，腐爛。

直到他整個人都面目全非。

他暈死過無數次，每次都被我用最好的參湯、藥材給救活。

他也尋死過無數次，但是都沒有成功。

我怎麼可能讓他死呢？

「救，一定要救活他，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

我的皇后在地下，肯定不愿意見他。

就讓他活在人間，受盡折磨吧。

26

史書上的另一處錯誤是我心中多年的秘密。

直到十年后才更正。

那ƭü₉就是——

繼位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四公主李衡景。

沒錯，衡景是個女孩。

但是這有什麼關系呢？

我入宮二十余載，在衡景之前歷經了兩代皇帝。

都是男性。

可他們作為皇帝，合格嗎？

太上皇，年齡都那麼大了，都差不多能生我了，還要選秀「沖喜」。

好吧，就算「沖喜」是幌子，但是我們這群年輕的秀女也只是他們權力爭奪戰中的一環，還是最微不足道、無人知曉姓名的一環。

先皇登基第四年，西涼入侵，長公主被派去和親。

這固然與先皇的治理能力有關，但也跟太上皇敗空國庫有關。

煉丹修道，都是錢。

國庫空虛，又哪來錢去提供軍需呢？

至于先皇，那更是罄竹難書。

而且男性當權，受累的都是女性。

憑什麼皇帝死了，沒有子嗣的妃嬪就要陪葬？

憑什麼國家戰敗，要以公主和親受苦為代價？

……

我曾經無數輾轉在深夜里幻想，若是后宮真的是皇后說了算，就好了。

她那麼聰明，善良，溫柔……

若是整個國家都由她說了算，就更好了。

就應該這樣。

都說女性善于治家，家是最小國，國是最大家，那何不試試治國呢？

反正最差，也不會差過那幾位男性。

為什麼十年后才公開呢？

因為人的思想是狹隘的。

他們只能接受一成不變的規律，哪怕這個規律并無道理。

要想改變，要想讓他們接受，只能以暴制暴，以權力壓制權力。

十年，足以讓我把各方勢力、權力抓在手里。

十年，足以讓我開設女學，選用女官。

從女監看守、獄丞到女醫，再逐步擴散到朝政，一步步，一點點。

有了這些力量的支持，李衡景就能放心大膽地公布身份了。

畢竟，十年君主。

錯的，也是對的。

也只能是對的。

自此，我開始慢慢放手，把權力都交給李衡景。

景和十三年，皇帝向西涼發起戰爭。

歷時一年半，大梁大獲全勝。

西涼俯首稱臣，割地求饒。

皇上接回了她從未見過的長姐。

太后葉可傾直到死前都一直掛念的大女兒。

長公主回國后，李衡景找來最好的女醫為長姐治療。

但是長公主的病是心病。

我決定帶她出去轉轉。

人間疾苦，唯有山河足以療愈。

從此，后宮少了一位太后和長公主。

我們開始云游四方，賞天下美景，品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