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離家十年的夫君做大將軍了，接一家子去享福。

才到京城，王府郡主將我們攔住，揚言道：「將軍與我兩情相悅，你若識相自貶為妾，本郡主賞你口飯吃。」

阿奶、婆母、大姑子、小姑子操著不地道的京腔，罵得她狗血淋頭。

我紅著眼想，若那死鬼有二心，便鋪蓋一卷，回去繼續做我的小買賣。

卻不想他那張嘴，猶如黃蜂尾后針，劇毒。

待我嘛……

1

我想過很多次與言信再見時的場景。

他抱著我、紅著眼說辛苦。

我淚流滿面說不辛苦。

而不是被一盛裝女子攔住，趾高氣揚地要我自貶為妾，她以后賞我口飯吃。

阿奶、婆母、兩個姑子輪番上陣，罵得那是真難聽。

我努力了又努力，才擠出一副懦弱、可憐、害怕、無助的樣子，看著言信急急忙忙地趕來。

他先是呵斥了自己的姐妹，勸他娘、阿奶不要鬧事，再對著那錦衣女子喚郡主，懇求她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與他家里人計較。

由始至終只淡淡掃我一眼，便挪開視線。

他變了。

曾經爽朗、滿眼都是我的少年，經過十年，即便有信函來往，述說著思念、牽掛。

可奈何紙長情短，時光變遷。

人心易變。

我腦子嗡嗡地回到馬車上，他說了什麼，她們勸慰了我什麼，我都沒能聽進去。

腦海里已經快速想到于我最有利的好多條退路來。

將軍府很大，伺候的人恭敬有禮，一口一個Ṭû³夫人帶著討好。

我笑著應下。

看著我居住的屋子，富麗堂皇，隨便一件東西都是我那茶水鋪一年半載的收益。

我讓幾個丫鬟、婆子下去，她們面面相覷后恭聲應下。

言信進來的時候，我正仔細打量著一個玉葫蘆，看看它是真是假，值多少銀子？離開的時候能不能偷偷帶上？

轉手一賣，后半生也就有了保障。

被他緊緊抱在懷里，帶著怨氣問：「怎麼？十年不見，在你眼里我還不如這死物？」

「那是自然，起碼它不會在外頭拈花惹草。」

我更不會被人攔著，眾目睽睽之下羞辱。

「媳婦，你可冤枉死我了。

「我與那郡主之前素不相識，也就是來京的路上，順道救她一命，哪里知曉她就賴上我了，說什麼要以身相許。

「早知她恩將仇報，我當初打死都不會出手。

「媳婦你要相信我，我對你之心日月可鑒，滄海可明。」

他言辭鑿鑿，情深意切的樣子，和曾經好像沒什麼區別。

我盯著他看，努力想從這張熟悉的臉上找到他說謊的證據。

偏偏他笑得格外開懷肆意，冷戾的眼眸里都是真誠。

我掙扎了下，沒掙開，笑罵道：「倒是長了一張會說話的好嘴。」

「可不得好好解釋，不然媳婦生氣了不搭理我可咋整。」

言信說著就朝我親來。

我撇開頭避開。

他怔愣住，隨即委屈不已：「媳婦，你不讓我親……」

「一直趕路，身上臟。」

「那還不簡單，我早吩咐人準備好熱水，這就帶你去洗洗。」

「不是，言信，我……」

臟不是真的臟，洗洗也不是簡單洗洗。

午飯沒吃著，晚飯差點起不來。

丫鬟在門口請示說晚飯已好，問將軍什麼時候開飯？

問將軍？呵……

這可是我的院子。

2

「媳婦，你餓不餓？是端進屋來吃？還是去阿奶那邊吃？」

「去阿奶那邊吧。」

「得嘞媳婦，我給你拿衣裳。」

言信殷勤又熱情，我挖苦的話忍了忍到底還是沒有說。

等穿戴好，他去開門。

丫鬟們端著盆、捧著面巾進來，我見那盆金燦燦的，看向言信。

他笑著點點頭。

……

有錢不是這麼造的。

且他才封將軍，初到京城根基不穩，被人抓住把柄可怎麼辦？

「這是皇上賞的，咱家就這一個。」

皇上賞的，不應該供起來？

「阿奶、娘那邊都沒給，就給你了，看我對你多好。」

我忍不住笑出聲。

世人常說金盆洗手，他這是金盆洗臉？

我不是很習慣有人伺候，尤其這些個丫鬟婆子瞧著恭恭敬敬，可她們敬著的人不是我，便由我自己收拾。

整理好出凈房。

言信坐在凳子上，面前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這是怎麼了？」

言信立即上前扶住我的手，溫柔又帶著肯定道：「你才是這將軍府的女主人，大事小事、衣食住行自然都要問你拿主意，雞毛蒜皮的事兒都在問我，我那麼空閑嗎？

「她們呢，有皇上賞的，也有外頭買來的，是來當奴做婢伺候你的，若有那不長眼的想找事，你是主母，只管打殺發賣，不必過問任何人。賣身契都在呢，一會兒我拿給你。」

丫鬟、婆子們聞言，頭垂得更低了。

言信的放權我十分受用。

所以前往阿奶那邊吃飯的路上，他牽著我的手，我摳摳他的手心，反握回去。

難得一家子坐在一桌吃飯，言信出人頭地，是言家最有出息的兒郎，阿奶倒還好，瞧著和以往沒什麼不同，爹娘說話隱隱放低了姿態。

我知曉他們想做什麼打算，也為何會如此。

當年征兵，我們才成親半年，本也輪不到言信，言信兩個哥哥不肯去，弟弟他爹娘不舍。

他爹指名道姓要言信去，言信本也有心去拼搏一番，可怕他去了回不來，便要求他爹娘分家，把我們三房分了出來，即便他不在家，我也不會受他爹娘掣肘，兄嫂弟媳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