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的眼神隨著我的手游移,連秦湘夢的話都沒聽進去。
秦湘夢問他這道鴨肉好不好吃,他回:「清杏這手長得好,日日勞作也不見糙。」
我偷偷抬眸,只見她胸口起伏得厲害。
其實我能理解她的一部分心情,但她大可選擇把身契還我,再拿一筆錢讓我離開。
可她卻選擇折磨我,殺了我。
酒過三巡,二公子半醉。
終于,我等到了這句話——
「夫人啊,清杏這丫頭只端茶送水倒是可惜,不如送到我屋里做個通房。」
說著他站起身勾住我的腰,往他懷里拉。
秦湘夢陰著臉,站起身插進我倆中間,伸手扶住他。
「夫君說得對,清杏這丫頭不錯,做通房正合適。」
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先讓她去洗漱洗漱換身衣裳,晚點就去陪你。」
秦湘夢叫鶯袖把我領到隔壁,片刻后過來兩個家丁。
他們告訴我小姐叫我快些從后門離開白府避避風頭。
我假裝順從,乖乖跟在二人身后離開院子。
去后門要路過花園,我準備趁他們不備,撒開腿往湖心亭跑去找大公子。
但,也不保準大公子一定會在。
5
一步,兩步,三步。
離進花園的拱門越來越近,我偷偷提起裙角。
就是現在!
趁著兩個家丁不備,我轉身就往花園跑,他們伸出的手只抓住了空氣。
拐過花叢,我看見了湖心亭的燈光。
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像看見了生的希望。
后面家丁追得很緊,我拼命往前跑,用盡所有力氣,肺快炸了,喉嚨腥甜。
跑進亭子,我剎不住車,直直撞進大公子懷里。
大公子猝不及防被我撞得悶哼一聲,但卻沒推開,反而攬住我的腰。
我像脫水的魚,大口呼吸,心臟撲通狂跳,腿腳發軟。
紅著眼眶,拽緊他的衣裳。
「大、大公子,求、求您救救我。」
家丁停在涼亭外面面相覷,猶豫著沒敢進來。
大公子眉頭一皺,不動聲色瞥過家丁手里的短棍,冷聲道:「你慢慢說。」
「我、我是二夫人的丫鬟,二公子想讓我做他的通房丫頭。
「二夫人心里生氣,就讓家丁把我拖去打死,我、我路過花園,就跑進來了……」
我含著一汪眼淚,凄凄慘慘地啜泣。
「平日里二夫人就總磋磨我,眼下還要殺我。」
真誠是必殺技,這節骨眼想求什麼就得直說。
「端茶倒水、唱曲兒暖床,我什麼都能做,只求大公子可憐給我一條生路。」
大公子眸色幽深,抬手抹了抹我嫣紅濕潤的眼尾,笑了。
「也不是不可以。」
大公子,好像也沒有傳言中那麼清冷難親近。
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緊繃的神經一松,世界黑暗。
我暈了。
秦湘夢有一點說得沒錯,我這身子是真的虛。
6
翌日清早,大公子派人去要我的身契,整個二房院子都知道了昨晚的事。
秦湘夢沒多說直接給了。
一是因為她不可能頂撞大公子。
二是她急著在夫君面前維護賢良形象,辯解一切都是誤會,暫時沒空理為難我。
等下午回耳房拿行李時,碰巧撞上了二人。
從前我為了不搶秦湘夢風頭,總是含胸駝背不抬頭,恨不得把臉埋進胸脯,現在不用了,大大方方走路。
他們見到我,臉色都很難看。
尤其是二公子,眼神中的驚艷一閃而過,就像在看飛走的熟鴨子,痛心疾首。
秦湘夢帶著鶯袖走近,皮笑肉不笑道。
「清杏,恭喜你,得了大公子青眼。
「只不過這手段倒是有點下作,罔顧了咱們之間的情誼。」
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冷冷地問她。
「是讓我在最毒的日頭下做粗活兒的情誼,還是連著好幾晚不許ƭũ̂Ṱú睡覺,坐冷青磚的情誼?
「抑或是,故意裝作大度賢良,哄騙二公子同意讓我做通房,卻想私下打死我的情誼?」
一旁的二公子猛然轉頭,面色陰沉,狠狠盯著她怒道。
「哄騙?」
秦湘夢臉色發白,顧不得反駁我,沖二公子凄凄道。
「夫君聽我解釋,絕無此事!都是清杏這小蹄子污蔑我,難道我的為人你還不了解?」
秦湘夢父親只是縣尉,論容貌也不夠拔尖,二公子看上的就是她溫柔能容人,興許能幫自己善后的氣度。
要是發現她是裝的,嘖嘖。
二公子拂袖而去,秦湘夢踉蹌緊追,鶯袖跟在后面深深剜我一眼,眼含妒恨。
目送他們走遠,我微微一笑。
從此以后二公子心里怕是生了芥蒂,對自家夫人是否真的賢良大方起了疑心。
這人心啊,最忌諱的就是生疑,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猜。
更何況,秦湘夢本就是妒婦,且看她還能裝多久。
7
在大公子院里我的身份有點尷尬。
他平日里管理家業很忙,只偶爾閑時叫我在涼亭里唱曲兒給他聽。
住在小廂房,身邊還有個十來歲的小丫鬟伺候,可又沒碰過我,不算真正的通房。
剛開始心里還有些不安,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半個月以后,大公子又找我去唱曲。
他眼下發青,顯得有些憔悴。
中途趁著喝水潤嗓的時候,我大著膽子湊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