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看,他們的孩子長得也漂亮極了。」
因為這次述職,我們需要在京中待幾日,為了安全起見,便也不曾隱瞞這些。
我這時才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追隨著我們而來的魏子慕。
他想來也是聽到了方才的話,一動不動地向窗外看去,看的是宣景年。
不知他是如何來的,身上衣裳不平,發髻凌亂,額間都是汗,手上還捏著一大把紙。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眼眸暗了下去。
路過他身旁時,他抓住我:「娘親——」
我沉默了半晌,語氣平和地同他說:「許多年前,我便不是你娘親了。」
「娘。」他倔強地不改口,聲音艱澀,「這是我這些年作的詩詞,夫子說很好……您要看看嗎?」
我記得他很小那會兒,牙牙學語時最喜歡的便是背一兩句古詩,到了十六那日迫不及待地撓著頭背給我聽。
只是后來,他便不愿意了,我偶爾問他,他會說:「這詩中意境您看得懂嗎?若是惠……算了,同您說也無用。」
我當然懂,因為怕旁人看不起,怕人恥笑。
那些年我什麼都學,只是我到底拍馬不及。
我沒有接過那些紙,只是輕聲道:「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中擔憂。」
宣朗一路上都沒有放開我的手,他雖然年紀小,但他什麼都聽得明白。
是我讓他受驚了,連「朗兒不想要哥哥」這種話,都只敢通過夢囈的法子說出來。
他跟他父親一樣,在外如何張狂,一旦遇到我的事,便如驚兔一般。
10
宣景年從宮中出來,路過的官員禮節性地邀他去喝酒。
他的長槍在進殿前便卸下,先抱了抱拳,推辭著:「多謝諸位大人盛情,只是我家夫人和孩子還在驛站,尚未安頓好,在下急著回去,就不與諸位同行了。
」
他這一拱手,著實將幾位老臣嚇了一跳。
要知道,這宣景年的在閻王名稱出來前,那是隴川出了名的霸王。頭幾年隨他父親上京,少不得將這京城鬧個雞飛狗跳好幾日。
如今竟也能這般講禮節,知禮數。
老臣心道小閻王這婚事成得不賴,隨著拱了拱手,稱贊道:「多年不見,宣小將軍如今越發英勇了。」
這時,宣景年瞇了瞇眼,朝著右側突然開口:「魏侯爺。」
魏澧原目不斜視,卻不得不停下腳步,冷淡道:「何事?」
宣景年打量著他,眼中不免嫌棄,面如白紙,瘦弱干癟,文縐縐的酸腐儒生。
琬琬從前是還未長大,沒見過像他宣景年這般俊朗孔武的優質男兒,才會看上這種瘦雞。
魏澧皺著眉,十分不喜他無故挑剔打量的眼光:「宣將軍!煩請自重。」
宣景年并不藏著掖著,問道:「聽聞魏侯早些年曾與一女子和離,這些年一直在找?」
「這是魏某家事,與將軍無關。」魏澧想著,這京中對他的傳聞果不作假,宣景年其人粗鄙不堪,毫無禮數。
宣景年:「你就從未想過,她孤身一人敢與你和離,便此生不可能回頭,你為何還有臉面再去尋她?」
魏澧抬手,不明白他何來的莫名敵意:「不勞將軍費心,我近日已尋到她,接她回府只是早晚之事。」
宣景年看著他,突然想要發笑,魏澧這廝好似從未覺得和離是他的錯,字字句句都將他的琬琬放在低位。
他突然問魏澧:「你可知我夫人姓甚名誰?」
魏澧面色疑惑,心中隱有不安:「與我何干?」
宣景年鄭重地告訴他:「我的夫人,她姓宋,名為琬,取自『懷琬琰之華英』,乃稀世之珍。
」
說完,他再未看魏澧一眼,轉身便走。
從宮門到魏府只需繞過一條街,再走一里便到。
魏澧下了馬車,入門短短一段路,腳下竟不知如何落了幾次坎。
魏老夫人沒瞧見他的神色,只問:「我聽慕兒說,宋婉那個女人回京了?哼,想必是在外面吃了苦頭,待不下去了,這才回來。
「這些年,你始終不愿娶,我也老了。管不了你這許多事,你若想再迎那宋婉進門,倒也隨你。
「只是她這般身份,若想再進魏府這門。須得讓她從院外三跪一拜至我跟前,敬上一杯茶。如此,我便不與她計較這些年的錯處。」
魏澧好似這一刻,才真正認識他的母親。
傲慢、蠻橫、倚勢凌人,高高在上地俯視他的妻子,視她不如一塊抹腳布。
魏澧平靜地笑著,字字誅心:「不如母親前去跪一跪,再敬上一杯熱茶。看看能否將旁人的妻子搶來,與我做夫人?」
11
官府給我們配備的驛站住所,是一個帶著院子的居所。
這日,我陪著宣朗讀完了書,小廝來報有一少年暈倒在門外。
我心下了然,出了門,果真見魏子慕面色潮紅地倒在門口,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除去舊日恩怨,我始終是個醫者,無法置之不理。
將他帶進屋中,為他施了針,暫將他的高熱壓了下去,我吩咐廚房熬藥。
宣朗一直緊緊地跟著我的腳步,眼睛時不時地瞥向榻上的少年。
「娘,他好了嗎?他為何還不醒?」宣朗眼巴巴地問著。
我放下藥包,蹲下身與他視線齊平:「朗兒,娘是大夫,今日不管躺在外面的是老人還是孩童,娘都不會不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