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所謂的女主氣運，她竟然真的做成了。

「不必理會，打發了回去。」

我榮安長公主性情跋扈乖張的名聲是一直都有的。

加上我是皇帝獨女，備受寵愛，一些小事兒上沒人愿意觸我的霉頭。

但我當日還是去了一趟皇宮。

第二日，蘇逢月成為「公主伴讀」的事情便傳遍了皇城上下。

「我不用回蘇家了！太好了！」

「蘇家水太深，我把持不住，還是這兒好，管吃管住飯比蘇家的好吃。」

聽下人說，蘇逢月得知自己要常伴我身側后，開心地多吃了一盆肘子。

5.

蘇逢月到我府上的第四年。

「公主，陛下頭疼又犯了，正找您入宮呢。」

我在府上修剪著臘梅瓶，聽到宮里的旨意，我素面朝天地就進了宮。

這幾年，我在父皇面前刷足了臉。

起初，我只是來書房送些滋補湯水。

后來，我能站在書桌前看兩眼案上的折子。

「是兒臣逾矩了，還請父皇恕罪。」

我的眼神赤裸裸地盯在案牘上，父皇不是瞎子，我跪下認錯的極快。

只是被我哄得開心，他隨意地擺了擺手，心情尚好地問我：

「你既然看了，那朕問問你，陸將軍朝堂上打了劉御史一事，你怎麼看？」

我故作惶恐地跪下，垂著頭裝作思考的模樣。

「文臣武將，皆是大商之臣，吵到今日也只是互相要個說法。」

「但無須懲戒任何一方，只不過是個顏面問題，請陸將軍登門道個歉，二人各下一個臺階。」

「彼時父皇再各自敲打一番，不偏不倚，便是翻篇了。」

父皇眸色沉沉地盯著我，我神色不改。

「陸將軍氣傲，要如何讓他心甘去道歉？」

我沉吟片刻：

「陸將軍一向重孝，兒臣也聽聞陸老夫人是武侯之女，心胸眼界皆是女中豪杰。」

父皇忽然笑了，難得暢快，片刻后他對著我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惜我是長公主，不是大皇子罷了。

但我知道什麼叫點到為止，但有些事有一就有二。

「你何時如此擅長權衡之術了？」父皇半是開玩笑地問。

「兒臣自小與那些兄弟們一同上的太學，聽過幾年大儒教誨，讀了幾卷圣賢書，沒做上個睜眼瞎。」

我說得謙卑謹慎，讓父皇龍心大悅。

如今父皇已經年過四十，自知身子骨不如從前。

人一旦因年老而虛弱時，便會變得疑心重重。

我是最合適的解語花。

在眾人心里，我永遠不是個威脅。

6.

如我記憶中的一樣，第五年，江南發了時疫。

前九世中，我很少能活到此時。

「聽說陛下發了好大的火，大皇子害了病在府里靜養，二皇子自請去武蜀治水。」

「四皇子年幼，唯有三皇子，可偏偏他最為怯懦，不堪大用。」

我聽著外界的傳聞，心里已經了然。

有一世我活得久，與蘇逢月交好。

那個蘇逢月選的是我三弟，有她出謀劃策，三弟這個慫貨也敢自請去賑災。

那是他奪得名聲與青睞的良機。

「讓蘇逢月從城郊的莊子上回來，黑火藥的事情緩一緩再說。」

我讓巧雀去把莊子里閉關發明火藥的蘇逢月抓回來。

朝堂上亂作一鍋粥，江南疫情嚴重，去的太醫朝臣無數，卻不見成效。

南邊本就遠離皇城，民心亂作一團。

最好的辦法就是派個皇子帶兵去，主打一個穩定民心。

但現在，父皇的四個兒子，無人可用。

養心殿內，父皇的偏頭痛越發嚴重了，我成了唯一一個可以侍疾的皇室子。

「父皇，太醫說您此時不可勞累，還是再歇歇吧。」

太醫退下去后，父皇還打算去看看折子。

我跪在一旁好心勸阻，父皇卻猛地甩了一下袖袍，語氣煩惱：

「江南的急奏一封封地來，折子堆得快把朕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與他四目相對，眼中盡是堅毅。

「父皇，兒臣愿意請命去江南賑災。」

父皇愣住了，渾濁的看不清情緒的眼睛盯著我：

「你可知那是何等危險。」

我挺直腰背不卑不亢：「兒臣五年前開始便偏好鉆研醫術，是有些把握的。」

「兒臣是公主，萬民所養，理應為萬民請命。」

那一日，父皇看著我，總算是說出了那句：「霜兒……你，你怎偏就是個公主。」

離開養心殿，回到公主府時，蘇逢月正抱著一本本賬簿等著我。

「賬本什麼的，交給巧雀就好，你收拾收拾，與本宮去江南救時疫。」

我話音剛落，蘇逢月目瞪口呆，伸手指了指自己，欲哭無淚：

「啊？我去救時疫，沒搞錯吧？」

看我拔下金簪要插進她喉嚨里，蘇逢月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點了頭：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7.

或許我高估我自己了。

疫病蔓延，橫尸千里，我見病死的孩童婦女被狼豺啃咬得不成人形。

幾次想要干嘔，我都忍了回去。

這幾年我鉆研醫書，為的就是今日，所有診療時疫的方子我全看過。

與我商討的幾位醫師都忍不住感嘆：

「沒想到公主竟然擅長岐黃之道。」

比我還要慘的是蘇逢月，她見過的死人比我少。

到達此地后的第二天，便吐得臉色蠟黃，腳步虛晃。

可偏偏她又是個多愁善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