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狐疑道:「真的?」
江郎君望著我的眼睛,認真道:「千真萬確!」
他本來就是個端正嚴肅之人,這樣的人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讓我一瞬間有些恍惚。
就在這時,傳來一道男人惱怒的聲音:「姐姐你別信他!」
崔鈺像一陣風似的從我家竄出來,一臉敵意地看著江郎君,大喝道:「江暉!兩年不見,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江郎君看著崔鈺,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隨即怒道:「四郎!你竟藏在這里!!你可知我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尋你!!你也太任性了!」
崔鈺冷笑:「小爺我何須你來救!你少跟我攀關系,二姐去世時我就發誓,此生絕不放過你!」
這兩個男人彼此怒視,火花四濺,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我感覺呼吸困難,遲疑著說:「……你們是親戚?」
「是!」
「才不是!」
「……」
17
崔鈺像是怕我上當,三言兩語把和江郎君的前塵舊事說了個清楚。
「……他們這些世家大族都自視甚高,看不起我們這些新晉功臣,求娶我姐姐時說得好聽,等人嫁過去后又嫌棄她鄉野出身,做不來那些大家閨秀的姿態!」
江暉長嘆一聲,道:「沒有,你姐姐和我自始至終相敬如賓,且她是難產而亡,只是個意外。」
崔鈺攥緊雙拳,恨恨地說:「你還在狡辯!你母親,還有你那個虛偽的大嫂,從頭到尾都沒少刻薄我姐姐,她懷著身孕還在立規矩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敢說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這些都是我姐姐死后她的婢女才說出來,你們江家就是狼窩虎穴,把一個好好的女子生生折磨死了!」
江暉眼圈發紅,并不做辯解,只低聲道:「我確實對不起她……」
崔鈺冷笑一聲:「承認了?!告訴你,你少在我面前故作可憐,你以為自貶出京,到這個窮鄉僻壤來就算贖罪了嗎?」
「我姐姐才故去兩年,你就又想續弦了?還想禍害孫娘子?!這世上有我崔鈺一日,絕不讓你好過!」他這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
18
如此一鬧,我終于知道了江郎君和崔鈺的來歷。
江郎君是京城名門世族江家的嫡次子,說書的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流水的帝王,鐵打的世家」,即使改朝換代,江家仍然備受皇帝依仗。
而崔鈺的爹是如今朝中的驃騎大將軍,當初跟著新皇一起打天下的泥腿子出身,往上數三代都沒有一個做官的。
他們兩家聯姻本是新貴和舊臣的強強聯合,只可憐崔鈺的姐姐命不好,生孩子難產,一尸兩命。
這本是個意外,兩家人都很難過,可那些陪嫁的婢女回到崔家后才說,江家規矩大、是非多,江暉整日忙于公務,不甚體貼。
崔鈺的姐姐不是正經大家閨秀出身,應付不來這些高門顯貴的生活,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她懷著孩子,心情還不舒暢,導致氣虛血瘀,所以才難產而亡。
至此兩家算是親家變成了仇家!
崔鈺和二姐關系最好,也最氣憤,他本想好好教訓教訓江暉報仇,誰知江暉遭此變故竟自貶出京,在這個貧困縣里當芝麻綠豆小官,還一當就是兩年。
這次崔鈺到此是奉命出來辦差,不想遭遇了小股叛軍游勇的埋伏,因為這種種原因,他寧愿藏在我家養傷也不想去求助江暉這位前姐夫兼縣太爺。
19
事情都說清楚了,我是真沒想到這兩位大哥來歷如此顯赫。
縣太爺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大的官了,那些什麼世家、將軍的,我只在說書人口中聽過,簡直和玉皇大帝一樣遙不可及。
攤牌后江暉態度倒還好,只是更沉默了,崔鈺卻和斗雞一般,恨不得在江暉身上啄下一口肉來。
我怕兩人在我家門口爭執引來鄰居的關注,連忙把崔鈺勸了回家。
江暉好像還有話要和我說,我只能假裝沒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是夜,狗娃子盤著小腿坐在床上,愁眉苦臉地長吁短嘆。
「你怎麼了?學堂有人欺負你嗎?」我關心道。
狗娃子搖了搖頭:「沒有,上次俞三郎打我,我用崔郎君教的招式打了回去,他再不敢欺負我了。」
「那你愁啥?」
狗娃子眼巴巴地看著我說:「娘,奶奶說了,你一個人只能嫁一個郎君,可是,我覺得江郎君、李郎君和崔郎君都很好。」
……不愧是我兒子,完全說出了我的心聲。
他繼續掰著手指說:「江郎君會教我識字,崔郎君教我學武,李郎君會給我買點心,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很和氣。娘,我要是能有三個爹爹就好了,俞三郎再也不敢說我沒爹了,他非氣死不可!」
我聽得啼笑皆非,又有些心酸,只好溫柔地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兒子,你不用羨慕別人的爹,雖然你親爹不在了,可他在世時非常非常愛你。你剛出生時他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整天看著你傻笑,你不到一歲就天天坐在他肩膀上,經常尿他一脖子他也不生氣!」
狗娃子垂下頭說:「可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我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我記得啊,奶奶也記得!你只要記住,你爹最愛你,我和奶奶也最愛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