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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娘子》第2章

鄧郁側目,呼吸隱隱撲來。

「好。」

他半攬著我,拔去金簪。

長發散落,盡數掠過他手背。

鄧郁的呼吸忽然默了一瞬,又慢慢去摘另一支流蘇。

終于徹底解脫。

頭皮松快,身上沉重嫁衣又成了累贅。

他垂眼,「歇息罷。」

我點點頭,自去對鏡解了衣裙,將外衣披在架上。

一轉身,鄧郁定定地望來。

這一看倒把我看得不自在了。

不過是中衣而已,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我翻身上榻,往里面挪了挪。

他默然,亦解衣躺下。

燭火乍熄。黑暗中,我與鄧郁大眼瞪小眼。

并非我想看他,只是他的目光毫不遮掩,身為殺手的自覺讓我根本睡不著。

「郎君為何一直看我?」

他有些無奈,扳正我的臉,指腹摩挲。

「眠娘,大婚之日要做什麼,你不知曉?」

無非是夫妻之道。

可我當真不知如何操作。

沒人教啊。

我鬼刀娘子修的是刀法,又不是媚術。

我誠實搖頭,卻冷不防被按住了后腦。

重量倏然壓來,鄧郁半支起身子,擠過來咬我。

力度倒不重,溫軟濕潤,麻麻的。

我下意識就啃了回去。

「唔——」

他低低哼出一聲,撤開半寸,嗓音啞下三分。

「若是讓我早早地疼死了,你的銀兩要少拿許多。」

我蹙眉,「那你把手拿出去,揉得我很難受。」

他僵直片刻,忽然將我卷進臂彎中,咬得又重又急。

4

我常懷疑鄧郁到底有沒有毛病。

天天都坐著輪椅,可一連半個月,夜里總不讓我睡覺。

這精力當真是病秧子能有的?

匪夷所思。

我躲在房里偷偷擦刀。

這段時日不曾練武,手都生了。

可也沒法子練,只能在臥房中擦擦干凈,再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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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到了這個月的例銀。

鄧郁說我初入府,要錢的地方多,額外給了五百兩。

整整七百兩。

庫房稱給我的時候,我愣了半刻鐘。

貴人們的銀子,是真好賺。

不必我在山野中埋伏半夜,也不必寒冬夜雨中疾行趕路,賭上自己的命去殺人。

只需要呆在府里,吃好喝好,就能拿到小富之家七八年的口糧錢。

「眠夫人?」

小廝喚我。

我回神,接過銀兩。

「我出去走走,讓膳房不必送晚膳了。」

他忙稱是。

走出鄧府,我腳下仍是飄的。

天邊暮色漸濃,街市人來人往。

我飛身穿梭,輕車熟路回了密巷,將一袋銀子砰地扔到了酒桌上。

酒館霎時靜默,易春蹭一下站起身。

「鬼三娘,你沒死啊?」

我罵,「你爹死了我都不會死。」

他拋來一壇濁酒,噓聲,「我爹早死了。快說說,你這大半月哪去了?也沒任務給你接啊。」

我指指那袋銀子,故作高深。

他狐疑地解開布袋,眼睛瞪得溜圓。

好爽。

沒想到我有一天也能這樣裝一把。

「易春,去叫掌柜的來,上酒肉!」

我解刀往桌上一拍,順腳踩在長凳上,「今兒我鬼刀娘請客,密巷中但凡認得我名姓的,都來喝碗好酒!」

酒樓頓時沸騰。

「嚯——」

「那我也陪一場,替三娘子給大伙貼補幾個小菜!」

「爽快!」

四下叫好聲一片。

王克醉醺醺地爬起身,努力看清我,大笑。

「真活著啊?三娘,枉費易春給你立了個墓碑,還好生哭了一場!」

我抄起桌上的黑面饃饃摁到他臉上,「再多嘴,今兒我的飯你一口也別吃。」

酒樓少見地熱鬧起來。

誰知伙計滿頭大汗地來,說沒料到會有這麼大的消耗,肉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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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筷,才發覺樓中又少了幾個熟面孔。

日子難挨。

密巷眾人大多孑然一身。

有的是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有的是自愿來賣命為生。

殺人押鏢,抓罪犯或是替罪,只要有口飯賺,就有人去。

如今一單難求,活人窮,死人多,食肆都減了儲備。

我將剩余的銀子推給易春。

「你拿著吧。見到吃不起飯的,替我接濟一把。」

他搖頭,忽然極專注地看著我,「給旁人收著。我攬到了筆大活,九死一生。」

我愣住。

沒問他九死一生為什麼要去,只回他一句不打緊,禍害遺千年。

回府時還不算晚。

我提著些糕點進院,卻見鄧郁已在我房中,正執一卷書看著。

我細細想過今日行蹤,處理得足夠干凈,不會被發覺。

他放下書卷,朝我伸手。

「眠娘去哪里了?」

「隨處轉轉。」

我熟稔地搭上他的掌心,觸及一片微燙的肌膚。

立馬抽手。

我警惕地盯著他,咬牙,「今日不準!我很累!」

他覷我半晌,悶悶地笑起來。

我青著臉替他順氣,唯恐他咳死。

似是看穿我所想,他又張臂攬上我腰身。

跌進他懷中,我脊背霎時繃緊。

同榻而眠這麼些天,我偷偷探過他脈象。

真的虛。

由內而外,經絡弱得一掐就斷。

是真要命。

這麼撞一下不知會不會把骨頭砸斷了。

剛傍上的飯票,死了可惜。

他兩根指節閑閑捻住我手腕,「不必擔心我死得早沒錢使,府中只有你一個女眷,庫房的銀錢左不過都是拿來養你的,保你衣食無憂。」

我立馬不掙扎了。

反手摸出糕點,笑瞇瞇地去喂他。

他視線落在我臉上足有半刻鐘,才慢慢偏頭銜住我指尖的糕。

一入口,眉頭便蹙起。

原來我喂的是酸棗糕。

鄧郁口淡吃不得酸,怪道盯了我半晌,怕是以為我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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