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我錯了，神仙饒命……”

我眉心紅芒閃爍。

強行突破封印，會恢復一瞬間的神力。

但也會加速燃燒壽元。

我剩的時間不多了。

“你不該招惹我。

“更不該傷害郎溪。”

沒多余的廢話，我伸出手，掰斷了他的脖子。

25

北風凜冽，山上落了冬日里的第一場雪。

我把郎溪抱在懷里，顫抖著擦他唇邊的血。

可我手上也滿是傷痕，越擦越臟。

最后抵著他的額頭哭了出來。

就是這個人。

讓我生平第一次品味到歡喜。

也是生平頭一次撕心裂肺。

我天生情感淡薄，終于有人用十幾年教會我什麼是愛。

可這十幾年竟然就是我們的一生。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郎溪長長的眼睫輕顫。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僵硬的手指很輕地碰了碰我的衣角。

薄唇微動，我連忙把耳朵貼過去。

“你說什麼？”

聲音微弱，我那一剎卻聽得清清楚楚。

“喜歡……

“郎溪最喜歡阿棠。我……最喜歡你。”

這是他遲來的回答。

雪花飄落在郎溪溫潤蒼白的臉頰上。

他唇邊帶著笑，漂亮的眼睛闔上，再看不見眼底的粼粼波光。

我抱著他，怔怔在雪地里坐了好久。

直到北風嘯叫不停，直到枯枝被積雪壓斷。

白茫茫的雪落了我們滿肩滿頭。

我蹭了蹭他的臉，輕聲呢喃：“我們還差最后一拜呢。”

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拋下我？

從雪地里挖出梼杌的獠牙。

我把它擦干凈。

以同樣的位置。

同樣的姿勢。

將心口刺穿。

溫熱的血將大紅嫁衣染得格外喜慶。

我抱著郎溪依偎在天地間。

“黃泉路冷，我來陪你了。

”

【正文完】

番外九重天上

1

天上有位女戰神，戰神座下有醫仙。

每當赤華元君迎戰妖魔，醫仙樂風必跟隨左右，為她療傷。

如一道沉默的影子，相伴千年。

赤華清冷，樂風寡言，兩人客氣疏離。

可有一天，赤華卻因他與天帝吵了起來。

2

天帝指著桌案上彈劾赤華的折子，頭疼道：

“你是神仙，怎可如此暴虐嗜殺？”

赤華面無表情。

“他們挖了樂風種的仙草。”

“樂風精心培育百年才開花，他們說摘就摘，說毀就毀，那我憑什麼不能說殺就殺。”

天帝有些慍怒。

“草木怎能與人命比？”

“做神仙，首先要有仁愛之心。”

“愛蒼生，愛萬物，才能澤被天下。”

赤華疑惑地皺起眉。

“什麼是愛？”

“……”

天帝深吸口氣，無奈地揮揮手。

“你多下凡走走吧。”

“去見一見人間的愛恨情仇，陰晴圓缺。”

3

赤華和樂風一起下凡看月亮。

順手封印了兇獸梼杌。

“天帝老兒就是看我不順眼。”

“好嘛，這次我什麼都不殺，看他還能說我什麼？”

樂風笑著搖了搖頭。

“不懂也好。”

“情愛麼，甘苦自知，算不得什麼好東西。”

赤華挑眉。

“你好像很懂？”

樂風苦笑，望向她的桃花眼里隱有悲傷。

“我情愿不懂。”

“不過，情難自控，我亦不后悔。”

赤華沒聽明白，歪了歪頭。

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4

此番下凡，她當真一物未殺。

天帝卻更加暴跳如雷。

“梼杌你都不殺？此等兇獸留著就是禍害！”

赤華梗著脖子，理直氣壯。

“是您要我愛蒼生，愛萬物，梼杌難道不是萬物中的一物？”

“你你你……”

天帝氣得手抖，大喝一聲：“司命！”

“即日起給赤華元君準備入輪回的命簿！讓她去歷情劫，給我學學到底什麼才是愛！”

5

司命領命，一臉賊笑。

“戰神放心，我必給您安排一位英武非凡、儀表堂堂的絕世美男子。”

“讓您在凡間經歷一場虐身虐心，誤會重重，追妻打臉，蕩氣回腸的經典好戲！”

赤華擦著長槍，頭也不抬。

“隨你。”

司命立刻動筆編劇本。

“問月宗內，首席弟子沈牧川……”

他邊寫邊嘿嘿奸笑著走遠。

殿外的長廊下，樂風沉默地打磨著手中的簪子。

以往赤華生辰，他都會送上一支，雕上灼灼的桃花。

可惜赤華從來不懂他的心思，淡漠接過，淡淡道謝。

今年的生辰，恐怕趕不上了。

他提前將木簪送到赤華手上，低聲問：

“你當真愿與某個不知是誰的凡人經歷一段情緣？”

赤華怔忡片刻。

“愿意吧。”

她真心實意道：“我誰也不愛。”

“所以是誰都行。”

6

樂風攥緊了手，胸口憋悶，又很無力。

倘若他將滿腔的情誼告訴赤華。

赤華或許也會懵懂地回復一句：

“我也喜歡你。”

可那不是真正的愛。

樂風深吸口氣，轉身去了司命那里。

“給我一張凡人的空白命簿。”

司命沒多想，以為他只是想偷入輪回玩一趟。

“提醒你哦，神仙如果入了輪回，必須封印法力，興許連尋常修士都打不過。”

“而且以防泄露天機，你可能會投胎成個啞巴。”

“哎呀，你說這還有啥樂趣可言？樂風啊……哎，人呢？”

7

樂風將空白的命簿收起來，找到月老。

月老正拿著一捆紅線，吭哧吭哧為戰神的情劫編紅繩。

他在老頭肩膀拍了一下，騙他說：

“你殿里的姻緣樹著火了。”

月老大驚。

扔下紅繩拔腿狂奔。

“走水啦！救火啊！”

一片混亂中，樂風淡定地將紅繩拿走。

赤華躍入輪回鏡的那日。

座下白虎嗷嗚叫著緊隨其后。

樂風將紅繩的一端纏在自己手腕，另一端……

他想了片刻，終究沒有往赤華身上纏。

凡間這一世他為赤華而生。

等一張空白的命簿寫滿時。

如果赤華愿意，紅繩自會纏住有緣人。

如果她不愿，那他便繼續沉默地守在她身后。

一如過往千年。

8

命運終究眷顧了他。

重返九重天的那日，紅繩牢牢拴在身著大紅喜袍的二人手腕間。

正翻肚皮曬太陽的白虎猛地一個鯉魚打挺。

飛奔過去蹭著紅衣女子的手心。

嗷嗚嗷嗚地撒嬌。

赤華蹲下，親昵地將臉貼在白虎毛茸茸的大腦袋上。

“小白，我好想你啊。”

小白扭著屁股賣力舔她。

站在后方的紅衣男子含笑望著她們。

眉如遠山，目似桃花，溫潤如玉。

三生石上“赤華”“樂風”的名字并排刻在一起。

司命與月老目瞪狗呆。

“我白編寫了那麼久的命簿，你真正的情劫竟是樂風！”

司命好奇道：“你喜歡他什麼？”

赤華仰臉看向身旁的人，樂風朝她輕輕一笑。

凡間陽春三月的風便吹上了天庭。

赤華玩笑道：“他長得好看啊。”

愛他的理由很多。

無須說與旁人聽。

司命不死心，又去打探樂風。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赤華的？小伙子瞞得挺緊啊！”

樂風輕笑，眼底漾開粼粼的波光。

“從始至終。”

慕君千載，一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