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聽說你想收一枚血玉,遍尋不得,我又來太蒼碰運氣,差點被蝎群蟄死。
“后來那塊血玉被你親自雕成吊墜,掛在許如月的脖子上,是你送她的生辰禮。”
諸如此類,還有很多。
我每說一句,沈牧川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我微笑地看著他:“你說,我應不應該對這里熟悉?”
沈牧川嗓音輕顫。
“阿棠,對不起。”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將白骨削尖伸進水里,靜靜等著肥魚上鉤。
我問道:“沈牧川,你為什麼喜歡許如月?”
他下意識否認:“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
“別再撒謊了,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望著沈牧川的眼睛,困擾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到底怎樣才算愛一個人?為什麼會愛?”
沈牧川蹙起眉,端詳我半晌,確認在我臉上沒看出任何情緒起伏。
他艱澀道:“阿棠,你不是愛我嗎?”
我思索片刻,搖搖頭。
“我對你好,只是因為冥冥之中有道命令,讓我必須這樣做。
“其實我每次受傷的時候都很后悔,每傷一次,都更討厭你一分。
“你對許如月好,我并不覺得難過,但我的眼睛會哭,我控制不了。
“一旦涉及你,我就像一個被操縱的木偶,被迫去做討好你的事。”
我撓撓頭發,有些憋屈。
“所有人都說我愛你,可我覺得不是。
“那到底什麼是愛?
“你愛上許如月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沈牧川深吸口氣,偏頭看向遠處。
他沉默許久,久到我已經叉上來兩條肥魚。
他才緩聲開口:
“愛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看到一個人時,會莫名覺得開心,她笑你便想笑,她受傷你會心疼。
“你想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只有這個人,能讓你聯想到地久天長。”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沉吟片刻,豁然開朗。
這個人不就是……阿溪?
他笑起來像一池溫和的春水,他笑我就想笑。
被猛虎咬傷時,我一夜去偷看好幾次,恨不能把他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
只要有他在身邊,我總覺得踏實安穩,即使住偏僻的荒院也不覺得委屈。
我只想和他平平靜靜的,曬一輩子太陽。
可是。
我問過他。
他說他不喜歡我。
我郁悶地低下頭去,把骨叉在水里亂晃。
沈牧川轉回頭來,以為是他的話惹我傷心,急忙找補道:
“但感情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如月她……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我沒想到她如今變得這麼刁蠻任性,我已經快受不了了。
“阿棠,回去之后我就請掌門為我們主持婚禮,今后我會珍惜你,補償你,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不好。”
我干脆利落地又叉上來兩條魚,將地上的撿起來綁好,起身望向來時的方向。
郎溪站在遠處的樹蔭下,目光柔和。
無論我走到哪,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我。
我朝他一笑。
“沈牧川,我不想再跟你將就了。
“我要去找真正屬于我的愛。”
18
沈牧川起身追上來,剛要再說些什麼。
身后一聲冷笑。
許如月從密林走出,懷里抱著金雕的尸體。
“我變了?
“我任性,刁蠻,令人討厭,難道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師兄,別忘了,是我,剛用我的金雕換回你一命。”
沈牧川呼出口氣,轉身對上她淚水淋淋的臉。
“如月,之前是我逾矩,害你誤會。
“日后我與阿棠完婚,依然會把你當親妹妹疼愛的。
”
許如月笑了一聲:“妹妹?”
多年的曖昧,不清不楚的深情。
最后一句輕飄飄的“妹妹”就撇清關系了。
倒顯得她像個不知廉恥,故意勾引自己姐夫的臭婊子。
許如月難以接受。
她將目光移向我。
“師兄,你當真愛上了這個沒用的廢柴?”
沈牧川不悅道:“說話不要這麼難聽,我們靠阿棠才能走出禁地。”
許如月詭異地笑了兩聲。
“離開?誰也別想走!”
她忽然出手,水系靈力化作冰錐重重扎入潭中,喚醒了安靜沉睡的水底巨物。
一身起床氣的雙頭蚺咆哮著沖出水面,無差別攻擊。
沈牧川氣得半死。
“許如月!你瘋了嗎?”
她才不瘋,早就在心里規劃好了逃生路線。
臨走催動木系靈力,幻化出天羅地網將我緊緊罩住,連放血的機會都沒有。
許如月把我往巨蚺眼前一甩,厲聲道:“敢殺我的金雕,去死吧!”
但她沒想到。
方才我怕大家走散,在每個人身上都下了追影草的種子。
我捏破母草,那些種子便感應出了細絲,朝母草尋覓而來。
我抓住屬于許如月的那一條,用力一拽。
“妹妹,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月同日死。”
許如月尖叫一聲,吊在我旁邊。
雙頭蚺大喜過望,兩張大嘴一口叼一個,搖頭晃腦往潭水里鉆。
眼看就要潛進去,一道人影疾沖而來,拽住它的尾巴。
郎溪周身金光一閃而過,如有神力,愣是將龐大如小山的巨蚺硬生生拖出水面。
往地上一摔,騎在它身上翻開了一處鱗片,用力按下。
雙頭蚺忽然軟了下去。
郎溪抬頭看向呆愣的沈牧川,破天荒開了口,嗓音嘶啞。
“愣什麼?快救人!”
沈牧川慌忙跑過來,剛伸出手,那巨蚺已然恢復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