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溪將我攔住,把果子往我面前推了推,指指我的手腕。
【你也受傷了,會疼,你吃。】
我笑起來,問他:“不生氣了?”
郎溪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方才氣什麼,但他向來好哄。
我沒多想,吃完漿果,興沖沖地同他商量:“生辰那天,牧川答應要來陪我,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置辦一套新衣裳?”
說到這,我又犯起愁來。
“扯布自己做好像有點來不及,但是買成衣,便宜的不好看,好看的又太貴了。
“哎呀,都怪我摘七色蘭花了太多時間,早回來幾天就好了……”
我滿心都是未婚夫要來陪我的欣喜。
全然沒有發現郎溪一言不發。
唇色慘白,安靜得像個紙人。
3
我沒能買成新衣服,但郎溪送了我一枚雕著桃花的精致木簪。
這三日他不眠不休,坐在廊下,平日施針搗藥的手握著刻刀精雕細琢。
他常穿白衣,清瘦的背影溫潤如玉。
透著一股若即若離的熟悉感。
我忍不住問:“阿溪,你以前也送過我簪子嗎?”
他握刀的手一頓,良久,緩慢地搖了搖頭。
真是奇怪呢。
我沒時間多想,挽起袖子殺雞宰鵝,親手燒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等著沈牧川來。
這一等就是大半日。
從晌午等到夜半,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
我枯坐在飯桌前,心里的雀躍盡數落空,又冷透。
郎溪給我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長壽面,比劃道:
【生辰快樂。】
【不管他來不來,今天都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別餓著。】
我勉強笑了笑。
郎溪的手藝很好,可我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還是放下了筷子。
“也許牧川他遇到了麻煩,有什麼來不了的苦衷呢?
“我……我想去看看。”
剛跑出院子,就聽見幾個路過的弟子在閑聊。
“二小姐不愧是掌門的女兒,小小年紀就獵殺了虎精!”
“聽說兇險的很呢,跟去的隨從死了好幾個,掌門都急壞了。”
“放心,有大師兄在,他還帶去了傳說中的神藥七色蘭,二小姐肯定會沒事的。”
我腳步頓了頓,望向問月宗峰頂最高處的燈火。
這片大陸強者為尊,擁有靈脈的人才可修煉。
娘生我時傷了身體,不能再生育。
爹說宗門不能后繼無人,很快就另娶了一位,又生個女兒。
當年測出我天生廢柴,一點靈根也無,我爹在其他宗門面前丟了顏面,被譏諷很久。
妹妹一出生,就測出罕見的木火水三系靈根。
我爹笑得合不攏嘴,揚眉吐氣。
“繼千年前飛升成神的赤華元君之后,我女兒的天賦是琉璃大陸最強悍的。
“問月宗很快就會飛升一位神仙嘍!”
因此,許如月自小就養得千嬌百寵。
住在宗門靈氣最充沛的彩霞殿,靈石法寶隨她挑。
她又長得漂亮嬌俏,宗門上下沒有人不喜歡她。
包括我的未婚夫。
4
和沈牧川的婚約,是娘在世時幫我定下的。
她知道我爹不喜歡我,怕她走后我無依無靠,會受欺負。
于是用養育多年的恩情,懇求天資卓絕的沈牧川將來照拂我。
沈牧川幼時家中遇難,是我娘下山時將他撿回來,撫養長大。
恩重如山,不容他拒絕。
可是,他原本就對我這個廢柴沒多少耐心。
以婚約束縛,只會厭惡更甚。
沈牧川放在心尖上的,是我那個人見人愛的妹妹。
我一早就知道。
站在彩霞殿的廊柱下,呆呆望著室內通明燭火中依偎在一起的兩道身影時,我也并無太多驚訝。
只是心口悶悶的,有些怔然。
早就知道他不愛我,何必難過?
可眼淚似乎不受控制,流個不停。
好像我多麼傷心似的。
夜色濃重,不知不覺就站到了半夜,肩頭發絲落了一層白霜。
我忍不住打了個抖,隨后就有一件厚重的披風蓋在肩頭。
郎溪的腿還沒好全,一瘸一拐地抱著衣服出來找我。
他低頭幫我系上披風的帶子,擰眉看著我眼睫上的淚珠,神色復雜。
慢慢地用手比劃。
【阿棠,難過就不要再看了,我們回去。】
【我煮了你喜歡的梨湯,很甜的,不要哭。】
心頭一暖,被極力壓制的委屈如同開了閘,眼淚流得更兇。
我抬起袖子蹭了蹭臉。
“不是因為他們。”
我轉身,指了指沈牧川著急為許如月療傷時,揪下兩片花瓣就隨手扔在地上的七色蘭。
“你看,我辛辛苦苦摘來的花,他們一點也不珍惜。
“要不我還是拿回去吧。”
正彎腰去撿,緊閉的殿門忽然打開了。
沈牧川走出來,整理著胸前散開的衣衫,看見我時瞳孔一縮。
他皺起眉:“你怎麼在這兒?”
七色蘭被他搶先一步撿起來,借著月光,他看見我哭紅的眼眶,愣了一下。
沈牧川不自在地扯了扯胸前微微皺起的衣襟,欲蓋彌彰地解釋:“方才……師妹被虎精抓傷,受了驚,我安慰了她一會兒。
“她年紀小,我畢竟是師兄……”
“我知道!”我慌亂地打斷他,不想再聽他們是如何親密。
我仰頭望著沈牧川,擠出個笑。
“那虎精我也遇見過,兇猛的很,這次死了好幾個隨行的侍衛,妹妹想必也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