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大殿幾乎一半被毀,還差點傷到趙灜,公主你這次可玩大了。
趙瀛的視線略過胎記,最后停留在我受傷的腿上。
心中的那桿秤或許在一點點傾斜。
過了許久,他聲音有些低沉卻不容置喙,“去查。”
暗衛領命。
平陽公主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我松了一口氣,演得有些累了,索性佯裝昏倒。
5
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將最后一點火星澆滅。
平陽公主在殿外跪著,事實已經水落石出。
其實很簡單,只看趙灜想不想查。
腿上的傷已被包扎好,桌面上擺著各種膏藥補品。
小侍女為我送上一碗補湯,“太醫說您身子虧空得厲害,須得好好補補。”
經此一事,宮人們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一瘸一拐地前去謝恩,經過平陽公主面前時,腳步放緩,就像她在跪我一般。
“這次是公主輸了呢,三年前放火,如今還放火。”
“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
她聞言,臉上驚疑不定,“放肆,你胡說什麼!”
來了晉國這麼多天,足以讓我打聽清楚。
李將軍家的小女兒向來桀驁跋扈,踩高捧低,日日追著太子不放。
有一天卻對自己曾經百般欺辱過的冷宮皇子另眼相待。
甚至利用自家的資源為他鋪路,助他登上王位。
哪有什麼慧眼識珠,芳心暗許,明明是早有預謀。
6
被囚高臺那三年,我時常做一個夢。
夢里沒有及笄那場大火,也沒有火槍長炮。
姜國與晉國實力相當,達成聯盟,趙灜作為質子來到了姜國。
被放棄的皇子和不受寵的公主,同病相憐走到了一起。
相知相許,互相取暖。
直到晉國大亂,趙灜回國,臨走時,他叫我等他。
三個月后,我收到了他成為晉王的消息。
后來的畫面漸漸模糊。
我的小腹微微隆起,鮮血,馬匹?
之后再也拼湊不出完整的夢境,但我始終覺得那才應該是真實的。
是誰想打破既定的軌跡,逆天改命搭上趙灜這條船呢。
我想答案已經很明顯。
突然一道怪異且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系統檢測到,宿主被女主識破身份,即將接受懲罰。”
毫無預兆天邊出現一道驚雷直直向平陽公主劈下,只見她渾身抽搐,狀若瘋癲,口吐白沫。
我心下大駭,雖早就料到,僅憑她一人不能成事。
卻沒想背后竟有能操控天象的神通。
那火槍長炮恐怕也是出自它之手了。
系統?宿主?女主?好有趣的稱呼。
7
夜色深沉,月涼如水。
一陣冷風讓人不寒而栗,我緩了緩神,在殿外謝恩。
內侍前來傳話,趙瀛特地叫我好好養傷,還撥了兩個小侍女伺候。
殿前那一幕許多宮人都瞧見了。
平陽公主縱火被降下天罰,反倒是我這個災星得君王庇佑逃過一劫。
她自請去寺廟齋戒祈福,方才挽回了一點聲譽。
民間紛紛傳言,趙灜化解了我的不祥。
是天神轉世,天命所歸。
也算是達到了他的目的。
8
傷還沒有好透,我就著急回到了內殿。
火場那一轉身,讓我對趙瀛的眼神中又多了些感激和不加掩飾的傾慕。
哪怕他當時想得應該是,我若死了,則不能證明他庇佑萬民,洪福齊天。
不重要,我只是想有更多的依仗。
更何況他沒有先入為主覺得這場火災因我而起,而是愿意查證。
這就足夠了。
男人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女人總是會心軟些,更何況我嬌弱凄楚,柔心媚骨。
自從在火場中,情急說出兩個字之后。
趙瀛讓我試著說話,剛開始只是一個音節,一聲短嘆。
身邊的人都在引導我。
就像小兒牙牙學語,向來安靜的內殿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宮人們學識有限,遇到生澀拗口的古文,常常一知半解。
我只能大著膽子,去問趙灜。
他是個好老師,冷淡寡言的外表下,意外地不厭其煩,耐心細致。
比起兩個月才上一次朝的父皇,趙瀛簡直勤政得可怕。
偏偏我可以讓他從繁雜的公務中,暫時脫身。
漸漸形成了某種默契。
老師開始發問,甚至布置功課。
我已經可以說出短句,但是面對接二連三的提問還是有些應對不來。
情急之下,我拉過他寬大的手掌,一筆一劃寫下我的答案。
酥酥麻麻,等回過神來,頰邊已緋紅一片。
這時卻又注意到,他手掌一側的疤痕,像是被人一刀截斷,有些可怖丑陋。
我輕輕撫過,在疤痕處落下一吻。
似心疼憐惜,情不自禁。
兩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僵,直到門外大臣覲見的聲音響起,我落荒而逃。
其實趙灜之所以一直被困冷宮,是因為他右手天生六指。
先晉王覺得他是怪胎,并不光彩有意遮掩。
宮中人踩高捧低,以取笑他為樂。
其中為首的就有當時的太子和平陽。
直到生母病逝,他生生斬斷自己的手指,才從冷宮中出來。
而我胸口處的胎記,及笄前是鳳凰,及笄后就成了災火,受人白眼鄙夷。
當身體發膚成了原罪,辯無可辯,自我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