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荒唐。

我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見我睜眼，侍女都快哭了出來：

「太后，您可算醒了，奴婢還以為……還以為……」

我實在是累極了：「陛下呢？」

話出口，嗓子都是啞的。

「剛剛有急報，陛下剛走沒一刻鐘。」

「昨夜陛下叫了三次水，太后是怎麼了？」

「陛下向來勤勉，今日竟早朝都未去守在太后榻前，現在人人都在傳太后病重，命不久矣……」

我……我真是有嘴難言……

「哀家只是有些心慌……」

16

只是沒容我心慌多時，便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攪起了風浪。

邊關告急，燕北來犯，哥哥已率軍迎戰。

與此同時，禹王舊部與燕北勾結，意圖篡位立禹王幼子為王。

民間流言四起，紛紛傳言先帝之死是齊澈勾結蕭家所為，先帝生前曾立詔，立禹王為太子繼承大統。

除此之外，關于太后與燕北王的二三事更是精彩紛呈。

皇家的家事一夜之間成了百姓茶余飯后的笑料。

此時已顧不得尷尬，我急匆匆跑去齊澈處：

「那些傳言是真是假？」

齊澈卻不緊不慢為我斟了一杯茶，喂到我嘴邊：

「先帝駕崩那日，我不過是命父皇旁的道人多獻了幾顆仙丹而已，他多飲了幾杯酒，自是承受不住。」

「至于遺詔，確實有，不過是我偽造的，兩張遺詔寫著不同的名字放在了不同的地方，我將消息放了出去，桓王和禹王看到寫著對方名字的詔書，自是恨不得將其殺之而后快。」

我心尖驀然一震，誰能想到當初備受欺凌一身傷的小孩，如今早已心思縝密到可怕。

斂其鋒芒，關鍵之時利刃出鞘，弒父弒兄。

玩弄人心、運籌帷幄，他果然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那禹王舊部勾結燕北意圖謀反之事？」我還是隱隱地擔憂。

「窈窈不必擔心，我說過，以后換我護著你。」

他望著我，眼神繾綣。

我瞬間就又不由得耳根一熱。

「身子可還好些了？」他又低聲問道。

說著說著便不正經了。

「你……你閉嘴！」

17

三日后，邊關傳來捷報，哥哥率軍痛擊燕北，大獲全勝。

滿朝文武振奮不已，我自是也開心得緊。

誰知剛安定，朝臣們又開始催齊澈選秀充實后宮，還跑到我耳邊來念叨。

我躺在榻上，無力癱軟著身子，終于忍無可忍質問他：

「你到底什麼時候選秀？能不能不要再黏著哀家了？」

身后的胸膛火熱，他抬手勾住我的腰，聲音沙啞：

「母后，是兒臣伺候得不舒服嗎？」

「母后怎麼不想要兒臣了？」

「放肆！」

「逆子！」

「混賬東西！」

「母后罵起人來可真好聽~」

他忽得翻身將我抱到他的身上，勾著輕佻的笑：

「母后曾說要教兒臣騎馬。」

「不如現在就好好教給兒臣如何？」

18

十日后，禹王舊部謀反，齊澈御駕親征前去迎敵。

第三日，軍中傳來噩耗，齊澈于戰亂中被叛軍所殺。

一時民間議論紛紛，皆言要改朝換代了。

燕北王率精銳大軍一路直抵京都。

他提著刀踏進大殿，帶著勝利者的笑：

「太后娘娘，本王說過，本王想要的東西從未有失手的。」

我端坐在龍椅之上，面不改色：

「呵呵，燕北王，今日哀家便再教你一個我漢人的成語，叫甕中捉鱉。」

「御林軍何在？」我高呼一聲。

藏于大殿內的御林軍蜂擁而出，將燕北王團團圍住。

燕北王一下便慌了心神。

我漠然一笑，提醒他：

「燕北王不必看了，你燕北的精銳已全部被圍困在了城內。」

宮內的御林軍個個高手，皆是齊澈這些年暗中培養的。

至于傳言中的御駕親征，自然也是假的。

齊澈不過是派了我爹麾下的一支部隊前去迎敵而已，死的不過是一假扮之人。

故意聲東擊西，便是為了引燕北軍隊入城。

而他實際上早已率我大齊良將埋伏在了城外。

「簫南初，你便如此想讓我死？」燕北王死死盯著我。

我冷笑道：「犯我大齊者，必誅之。」

他突然仰天長笑，又好似瘋魔了般質問：

「你的蠱是他解的對不對？呵，一個太后，一個……」

我扯起身旁護衛的弓箭，直接一劍封喉。

他頹然倒在了地上，目光直直盯著我，口中喃喃道：

「南初，草原的格桑花開了……」

望著他逐漸擴散的目光，我心尖猛然一酸。

驀然間，我想起了當年草原上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和落日下的格桑花。

我深呼一口氣, 正聲道：

「傳哀家懿旨，燕北王意圖謀反已被誅殺。」

「快馬加急, 命玉門關軍隊直抵燕北都城，不破不還。」

「眾臣聽令，迎陛下回城。」

我坐于龍椅之上下完三道旨意, 不知為何，心神不支，倒下了。

醒來時，齊澈正坐在我榻前, 身上的盔甲尚未來得及卸：

「窈窈, 你有喜了。」

他緊緊抓著我的手, 眼眶竟然都紅了。

「我……我怎麼會有喜呢……」

可、可我乃當朝太后啊……

先帝都化成骨頭了，我突然有喜了，這如何是好？又如何瞞得住宮內這一雙雙眼睛呢？

就算冒險生下來，又是以何種身份呢？

「去命人拿副落胎藥來吧……」

我最后只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不想要他？」

齊澈摸著我平坦的小腹, 目光一亮。

「齊澈，我是你母后……」

當朝太后與皇帝有齟齬, 合該被天下人恥笑至死。

「窈窈，安心養胎, 交給我便好。」

19

三日后, 邊關傳來捷報, 燕北精銳部隊盡失后，我軍率兵直抵都城, 燕北不戰而降。

齊澈廢除了燕北藩王制，直接將其劃為大齊的一郡縣, 派都護官前往治理。

困擾了大齊幾十年的燕北心患，朝夕之間便被這位少年帝王瓦解。

百姓無不感念其恩德，至于那些流言，早已無人提及。

百姓皆知燕北王被太后一箭射殺, 都稱贊太后巾幗英雄，至于曾與燕北王的傳聞，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自平定燕北后，太后便一病不起，圣上孝順，日日侍疾于榻前。

可惜太后紅顏薄命, 終是香消玉殞了。

太后薨逝后，圣上感念蕭家功德, 娶太后之妹蕭窈為后。

聽聞太后之妹芳齡已二十, 少時便隨父兄長在邊關，長相竟與太后十分相像。

帝后大婚后, 皇后很快有喜。

除夕大雪，皇后不慎摔倒，早產誕下嫡長子。

一年后，圣上封嫡長子為太子。

大齊后宮只有皇后一人, 有臣子力勸圣上選秀充實后宮。

圣上大怒, 斥責其不務正業，插手帝王家事。

自此，再未有人敢提及此事。

又三年，大齊政通人和、風調雨順。

皇后于次年誕下長公主。

帝后恩愛, 百姓皆贊之，以圣上為鑒，民間皆以一夫一妻、一世一雙人為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