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理應是他當先選的。
肅清侯府的小侯爺仗著他母族沒落,又非天子所愛,不怕死地欺負到他頭上,無視規矩搶先拿下自己看中的。
還騎在馬頭張揚跋扈道:「太子殿下,您身嬌體弱的,小心馬兒傷到你,還是讓我們這些老爺們來吧。」
公然挑釁太子不是男兒身,他第一個。
誰也沒想到,一向溫和無害的小殿下拉起弓,搭上箭。
稍稍歪頭道:「那你可坐穩了。」
手指一松,箭出,刺入那人喉嚨,鮮血四濺,一招斃命。
還沒有完,他繼續三箭并發,將那些馬盡數射死。
太子心狠手辣的名聲在京中流傳。
他十八歲那年,涼州有胡人冒犯。
皇上命他帶兵鎮壓。
卻不知為何中了敵人圈套,全軍覆沒,整個涼州城燒起了大火,染紅了天地。
他消失了三年。
再次回來時,手中提著胡人首領的頭顱,宛如地獄惡鬼。
臨州薛氏是他母族,卻是由他帶人殺了個精光,血流成河,積尸如山。
如此冷情冷血之人,誰不怕?
8.
我莫名地起了一身冷汗。
秀荷出聲:「主子,景春宮到了。」
我起身,卻被人按住手。
那只手極其冷,如同死人。
他緩緩開口。
「葉答應,你為何不敢看孤?」
9.
我坐在熱水桶里,耳邊不斷響起這句話。
現在快要確認了。
那晚與我在一起的,就是太子李懷絕。
我撫著腹部,心頭浮現了另外一個大膽的法子。
「等新皇登基。」
「什麼?」
「太子登基之日,眾人的注意力都會在朝廷那里,我們逃出宮外。」
秀荷哆哆嗦嗦擦著汗。
「娘娘你想清楚了嗎?」
我也不想的。
可是這凌遲的刀一直不落,我就一日不得安寧。
左右不過都是死,還不如賭一把。
我問秀荷是一起走,還是留在宮中。
舒華宮的李太妃是個良善之人,如果秀荷想留在宮中,屆時我會想法子把她先調去舒華宮。
秀荷放下收拾好的包裹,跪下磕了個頭:「奴婢的命是您救的,您去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晃眼一年,那時候剛入宮,新進的哪個不是謹小慎微的。
阿娘在入宮前也是這樣叮囑我的。
我原本也是不想多管閑事。
可被純貴人責罰的宮女實在可憐,大冷天,還要跪在雪地上舉著花瓶。
我請安出來時,左臉還有還消散的巴掌印。
心里那種同病相憐作祟,我跪求純貴人將宮女賞給我。
她分明什麼都不缺,卻點名要我隨身那枚玉佩。
一條人命,一個身外之物。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我選的人命。
就這樣,宮女跟著我回了景春宮,改名為秀荷。
10.
翌日。
一墻之隔的周答應被內務府拖走的慘叫聲驚醒了我。
秀荷急匆匆小跑進來,喘著氣說:「周答應不想去殉葬,就被直接綁著四肢,堵上嘴,丟進了轎子里。」
「聽說那些被帶走的主子都聚在琳瑯閣,不得出來,一人賜一白綾,擇一個日子,等她們斷氣后就要隨著皇上棺柩進入皇陵。」
我抓住她的手問:「純貴人呢?她在其中嗎?」
秀荷遲疑一瞬:「被四皇子保下來了。」
意料之中。
看來,她與李懷絕的那些流言,不算虛假。
不過如今,我已經顧不上她了。
內務府來拿人時,撲了個空。
秀荷欠身答:「李太妃的頭疼病又犯了,早早喚我家主子前去看望。
」
無法,內務府的人又轉道來了舒華宮。
卻被崔嬤嬤擋在外面。
「葉答應正在里面為太妃娘娘施針治療,出了岔子你們擔當得起嗎?」
自然不能。
李太妃曾為先皇擋過一劍,身份尊貴,太子殿下年幼時還是在她膝下長大的。
饒是皇上在世,也不敢抹她面子。
內務府的人擦著眉頭汗,解釋:「可是上頭發話要我們一定要帶走葉答應......」
崔嬤嬤冷笑:「那不如讓你們上頭的人親自來跟我們太妃說說吧。」
11.
我心無旁騖地收好針。
李太妃放下揉頭的手,欣慰道;「還得是你,這針一施,立馬就難受了。」
我笑了笑。
「太妃娘娘這是心病,我這針這不過是為你疏通心氣,能有效還是靠你自個兒。」
她嘆了口氣。
「自從皇帝去了,我確實夜夜睡不好,只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
言中之意不在后宮,而在朝廷。
我只能說:「有太子在,都會無事的。」
她笑得意味深長。
「誰知道呢。」
冷意化作實質的風,晃動著簾幔。
李太妃漫不經心地端起茶:「坐吧,如今你這個身子,別出了閃失。」
我了然一笑,坐在了一邊。
李太妃在宮中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如今懷著身孕。
「說你膽子大,這一年了,連頭都不敢冒,整日縮在景春宮里,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到。」
「說你膽兒小吧,卻敢做出這種不要命的事情來。」
若不是為了活命,這步險棋我是一步都不敢碰。
「是誰的?」
她問得直接。
我面色僵硬。
「不敢說?」李太妃放下茶杯,勾唇,「普天之下,讓你怕到不敢說的。」
「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12.
內務府的人早離開了。
今日是太子的登基大喜日子。
他們只好先過去忙其他事情。
我趁著夜色回到了景春宮。
秀荷遞給我早就準備好的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