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第二次發作,他又受了傷,很可能再也挺不過去。
我舍得他死嗎?
心里有個聲音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不舍得。
是的,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忘記上一輩的恩怨,忘記和他的不對付,忘記他心有所屬,只想與他百般糾纏。
我不得不承認,誠如阿澗所言,早在一個沒察覺的瞬間,我好像已經喜歡上他了。
也許是情蠱所致,但是誰又能分清呢?
我推推他,好不容易與他拉開一小段距離,顫著聲音小聲問他:
「江聿珩,我心悅你,你……對我可曾有一點點心動?」
江聿珩的眼神好像有一瞬的清明,可又逐漸染上赤紅。
他拉下我抵住他胸口的手,在我指尖輕咬了好幾下,復又低下頭,埋首在我頸間放肆啃咬起來。
回答我的,是裂帛的聲響……
35
第二日醒來,我發現我二人身上的外傷,竟然奇跡般痊愈。
難道這就是情蠱的功效?
雌雄雙蠱陰陽調和,不僅百毒不侵,還有療傷的奇效。
江聿珩睜眼,看到自己蠱毒發作后做下的事,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懊惱。
我被他眼中的心虛刺痛,劈手奪過他的外衫披上,轉過身背對他,雖然眼眶發酸,但嘴上卻很是云淡風輕:
「你放心,我不會找你負責。昨夜……昨夜不過是為了解蠱毒,這下好了,至少三個月內,不僅性命無憂,還百毒不侵呢。」
身后有聲音幽幽響起:
「那三個月后呢?你不要我負責,想要誰負責?」
我惱羞成怒,準備破罐子破摔:
「三個月后也不會糾纏你!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再來一次!總之不會妨礙你去追著周若琳跑。
性命攸關,周若琳那里,只能你自己去說服。但你休想我給你做外室啊,那是不可能的,我們的關系止步于此!」
江聿珩頓了頓,突然就咬牙切齒:
「你莫不是還想著那戚家小公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還有了夫妻之實,憑什麼不要我負責!」
我轉身怒喝,卻不料他已站在身后,一陣委屈涌上心頭,淚水就順著面頰滑落下來: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何時想過戚少安了?」
他也橫眉怒對:
「那我又為何要去追著周若琳跑?」
「你……你不是喜歡她嗎?你哪天不在我面前夸她溫柔賢淑,說娶妻當娶周若琳的?」
江聿珩一噎,不自在地撓頭:
「還不是因為你總是想盡辦法找我茬,一點都看不到我對你的心意,我才想氣你的。」
我抓住了他話中重點:
「什麼心意啊……你……你說說清楚……」
他越來越近,直將我抵在了山洞壁上,伸手揩去我的眼淚,認真道:
「我整日費盡心思圍著你轉,你都感覺不到半點?你一直把我當仇人,可我與祖父卻是不一樣的。喜歡一個女子,我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除你之外,別人在我眼中,連面容都是模糊的,今生今世,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成親那晚,你知道我是怎樣才忍住不動你的嗎,我怕你醒來恨我,再也不愿理我了。可昨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你能不能,別恨我?」
真是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大圈,仍是回到了原點,也不知道受這麼多苦,究竟是為何。
可我心里卻不由自主泛出絲絲的甜,那感覺酥酥麻麻,就像貓咪尾巴撓在了心間,飄飄蕩蕩的。
錯過了彼此這麼久,我也不愿再矯情,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小聲問:
「那你昨夜可曾聽到我說的話?」
他眼神亂飄,有些心不在焉:
「什麼話?」
「我說我心悅你啊,不知從何時起,看你就越來越順眼,不想再找你茬了……」
他眼睛一亮,燦若星辰,笑得像個傻子。
為了緩解窘迫,我指了指一地的碎布,開始冷笑:
「但是現在,你得再去幫我找件外衫,碎成這樣,都怪你……」
江聿珩訕笑幾聲,悄悄湊到我耳邊,手卻掐上了我的腰:
「先不急,明天再去找,不然可能還得破……」
我一臉迷茫,下意識便問:
「為何還會破?」
下一瞬,身子一輕, 又被他抱到了腿上:
「因為我覺得身上又有些疼, 應是還有傷沒好全, 得再治療一下才行……」
哈, 男人!
36
回到家中, 已是六日后了。
可等待我們的, 卻是另一個晴天霹靂。
江嵩幾日前在微笑中病逝, 而江聿珩的父親,竟然不是江嵩的親生兒子!
原來當年,祖母為了救江嵩, 動用了從苗疆帶出的蠱王。
而蠱王與嗜心蠱相斥, 江嵩若想活命,他二人就再不能在一起。
祖母瞞下一切, 自己選擇忍痛離開他, 并嫁給了我祖父。
祖父受過祖母恩惠,一直深愛著祖母,卻也知曉她心中只有江嵩。
為了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祖父接受了她根本不愛自己的事實,甚至為了成全她,選擇與她生下了我父親。
因為江嵩體內的蠱需要蠱王吊著,否則便會毒發而亡, 我父親則是作為蠱王的容器而存在的。
祖母深知自己有愧于祖父,想方設法保住了我父親的性命, 并將江嵩身上的嗜心蠱也引渡到了他兒子身上。
原本祖母還納悶,她已將蠱王和嗜心蠱成功轉化成了雌雄情蠱,此蠱是自然傳于下一代的, 可江嵩的兒子出生時, 雄蠱居然沒有跟著去。
卻原來他非江嵩親生!
這還是江嵩葬禮那日, 江聿珩的祖母才解開了這樁陳年舊事。
「我年輕時與身邊侍衛定了情, 還有了身孕,可那侍衛卻因害怕擔責而逃跑了, 我心灰意冷之下本打算自盡。在河邊想跳下時,正好被江嵩撞見。他得知了我的事,便說可以娶我。后來我才知道,他心里原來一直住著個人, 他們知曉彼此心意, 卻終身無法在一起。他幫我養了這麼多年孩子,從未背叛過心里的人。如今, 想必他們二人已經重逢了吧。」
那天以后,江宋兩家的恩怨徹底解開, 我祖父打開心結, 整日樂呵呵的。
上一輩的恩怨到此為止,日子也朝著更加美好的方向發展。
我和江聿珩跪在祖母與江嵩合葬的墓前,連磕了好幾個頭。
他握住我的手, 眼神深情繾綣:
「依祖母所言, 我們如今心意相通,身心合一,情蠱與我們已成助力。他們相愛一生卻無法獲得圓滿,今后, 我們就替他們相伴一生,白頭到老吧。」
我仰起頭,朝他甜甜一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