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單手捂上血流如注的咽喉，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可無論他如何掙扎，最后都如只破敗的布袋般摔在了地上，再無聲息。

容川一死，活死人們卻并無停止前進的勢頭，他們朝著我撲來，尖利的指甲劃破我的皮膚，留下道道血痕。

我抱住阿澗，將他護在懷里，不愿再讓他多受一絲傷害。

江聿珩見狀，又施展輕功飛撲而來，踹飛圍住我的幾個村民，卻因他們人數太多，再也無法突出重圍。

他毫不猶豫伸臂一攬，穩穩地擋在了我的身后。

活死人們分不清對象，只知眼前是新鮮的血肉，張嘴便開始撕咬。

江聿珩后背和手臂都被咬破，血順著手臂滑下，落在地上，與我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漸漸蜿蜒開來。

他緊緊靠在我身后，聲音顫動，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阿沅，若不能同生，但愿共死。」

33

可老天到底是有眼的。

不知為何，我和江聿珩血液融合之處，活死人們居然開始躲開。

那些血跡蜿蜒到何處，何處的村民就如燙到似的散開，圍住我們的人群生生留出了好幾個口子。

我和江聿珩對視一眼，握住雙手又一同擠出些鮮血，朝著人群一甩，那些村民們發出陣陣怪叫，開始不停后退。

好家伙，真沒想到我們的血液相融，還能有這樣的奇效！

看來我體內，還真有可能是蠱王了！

知道了活死人們的破綻，自然就好辦。

我們對著人群狂甩了好幾回血液，等他們退到一定距離后，抄起倒地的阿澗就突出了重圍。

一直跑到村外，身后再無人跟上，我們才靠在樹下喘氣。

可身邊阿澗卻已經奄奄一息，軟綿綿坐都坐不起來。

我將他抱到腿上放好，拿袖子替他擦去嘴邊血漬，他笑得開懷，那天真清澈的樣子，一如初見。

「姐姐，我沒有食言吧，我不會害你的。你們打算逃跑那日，也不是我動的手。」

我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聲音哽咽：

「姐姐對不起你，不應該懷疑你。別害怕，我們已經逃出來，等我找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給你看病，以后你還和我一起住，做我的親弟弟。」

阿澗的手動了動，卻始終抬不起來，他無奈扯了扯嘴角，語氣輕柔：

「不用麻煩，我體內的蠱蟲已死，藥石惘然，我活不了。只是不能跟著姐姐去家里看看，真的好可惜。我從前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可怕也很無情，但我現在覺得，好像也沒那麼糟。」

他努力抬起頭，仿佛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握住我的手，放在了江聿珩掌心：

「姐姐身上的蠱原本是蠱王，可被圣女通過秘法轉化成了情蠱。情蠱對相愛的男女來說，其實反倒是有利的。姐姐還不了解自己心意，但阿澗卻是能看出來的，你和珩哥是天生一對，合該好好在一起。等你們生下孩子，孩子體內就會孕育出新的蠱王，蠱王可操控世間一切邪祟，一定……一定要好好教導他。」

「姐姐你別哭，阿澗此生能遇到你們，也是一種救贖。要是有下輩子，我可以做你真正的弟弟嗎？」

眼淚無聲滑下，我點點頭。

「那當然，阿澗現在也是我弟弟，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去逛京城的市集，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兒的，你一定也會喜歡。

」

阿澗瞳孔開始渙散，但嘴角卻仍噙著笑意：

「姐……姐姐，我光是想想，就覺得好幸福。我……我能不能再問你個問題，阿……阿澗的澗，是……是山澗的澗嗎？」

我泣不成聲，眼淚滑入嘴邊，竟覺得是從未有過的苦澀：

「是，阿澗的澗，就是山澗的澗。山泉水清澈，阿澗也是世上最干凈的。」

聞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在微笑中滿足地合上了眼。

34

將阿澗埋好，又為他立了塊小小的碑，我掏出兜里最后一塊梅子飴糖，輕輕放在了墓前。

「阿澗，來生愿你永遠奔流于陽光之下，做那最耀眼自由的山泉。」

桃源村已毀，活死人們失去了操控者，也將不久于人世。

我們決定等回到京城后上報朝廷，再派兵來處理善后。

告別阿澗，我和江聿珩互相攙扶著回家。

此地離京城不遠，但也絕對不近，光靠步行恐怕至少得走上好幾天，再加上我們身負重傷，腳程怕是還得耽誤。

當初離開家時，還信誓旦旦要去苗疆找蠱王，卻不承想原來蠱王就在自己身上，到頭來連京城都沒出多遠，如何解蠱更是一團亂麻。

最糟糕的是，江聿珩受傷頗重，得不到及時救治，隔天就發起了高燒。

這一片全是荒郊野嶺，夜里更深露重，還有野獸出沒，我好不容易找到個隱蔽的山洞，將他連拖帶拽扯進了洞里。

可還沒喘幾口氣，本已陷入昏迷的江聿珩卻突然起了身，雙目赤紅，眼神迷離，身手卻矯健地將我扯進了懷里。

他身上熱得燙人，低頭捧住我的臉，突然就印上了我的唇，輾轉啃咬，像只發了狂的野獸。

我心下驚慌，這才意識到，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情蠱發作好似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