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阿澗并未阻止他動筷,想必這些雞鴨并無問題。
我想起他被姑娘們團團圍住喊哥哥的場景,心里就憑白生出股怨氣,連帶著看這些菜肴都不太順眼:
「江大少今后若是走不上仕途,倒是還有個活法。去菜市給大姑娘小媳婦賣個笑,府中食材都不用采買了!」
聽到我如此陰陽怪氣地挑釁,江聿珩居然也不惱,只夾了個雞腿放我碗里,笑瞇瞇道:
「今日我做菜時明明沒放醋啊,怎的如此酸溜溜的呢?」
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到處聞。
我看不慣他得意,又有些惱羞成怒,拿起雞腿就塞進他嘴里,止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話。
這場景太過滑稽,笑得我和阿澗上氣不接下氣。
一頓飯在鬧哄哄中結束。
我回房準備歇息時,房門卻被一只手臂卡住。
江聿珩強行從縫隙中擠進來,還賊頭賊腦地拴上了門。
我確實有事想同他商議,便沒與他計較擅闖我閨房之事。
可沒等我開口,他卻先一步跨上前,在我耳邊鄭重其事地冒出了一句驚人之語:
「這個村子,不對勁。」
17
我心中一跳,莫不是他也發現了什麼?
眼見我臉色劇變,他拉我至桌邊坐下,開始壓低了聲音娓娓道來。
「不知你發現沒有,每次出門,村民們總會無時無刻盯著我們。起初我以為是出于對外鄉人的好奇,但漸漸發現并不是,他們的眼神不像普通的打量,倒像是一種……狩獵。是那種野獸盯住了獵物,想要占為己有的貪婪。這種感覺很危險。」
「所以我今天就出去試探了一番。
我只要稍微……咳咳」,他頓了頓,瞄了我一眼,又繼續道:
「稍微拒絕得不堅定些,姑娘們就會圍上來,對我熱情備至,好像那盤絲洞的蜘蛛精,個個都想吃了我。」
我挑挑眉,皮笑肉不笑:
「那你怎麼不干脆都從了?蜘蛛精們貌美如花,你們男人不都求之不得麼?」
江聿珩聞言撓了撓頭,看上去竟有些緊張:
「我可不一樣,我都成親了……哎,說重點啊,他們村子與世隔絕這麼久,肯定只能在村內通婚嫁娶,久而久之,豈不是整個村子都成親戚了?我早便察覺了,村里孩童很是稀少。他們恐怕會想方設法將我們這兩個外鄉人留在此處,助他們繁衍后代。」
經他這樣一通解釋,我也豁然開朗。
還真如他所說,村內除了阿澗,其余這個歲數的孩子基本就沒有再見過!
血統親近之人,后代不易存活。
看邱嬸兒子,身體就不大好。
而我們兩個自村外而來,與他們的血統相差十萬八千里,他們想就此將我們留下也不無可能。
思緒被打斷,江聿珩又神秘兮兮地從懷中摸出個小瓷瓶。
他用力拔出瓷瓶蓋子,將瓶身朝下一抖,里面就掉出一小團蠕動的活物。
幾近透明的身子,身上還有黑色斑點,正與那日我在灶膛中燒焦的「春蠶」一模一樣!
江聿珩用匕首將那春蠶釘在了桌上,面上表情嚴肅:
「而且我發現,這整個村子的人,都會用蠱。」
18
我開始冷汗直冒。
蠱毒在苗疆盛行,中原本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但我們只不過出城沒多久,別說到達苗疆,就連下一個村鎮都還尚遠,為何在一個離京城如此近的地方,會有這樣一個人人會下蠱的神秘村莊呢?
他們與苗疆究竟有何關系?
我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抓緊了江聿珩的衣袖:
「黑衣人!那些黑衣人沒想過要殺我們,他們是故意將我們逼來這里的!」
江聿珩贊同地點點頭:
「沒錯,我回想當時,他們有千百種方法殺我們,但都沒有動手,只將我們追到這,還把另外兩條路都給堵了。之前沒想那麼多,現在仔細一想,他們的目的一開始便是讓我們進入這里!」
我覺得腦中一團亂麻,如何都理不清,就好像有一團濃重的霧氣,明明能看到其中閃著一絲光亮,但卻如何都摸不到。
「莫非那些黑衣人也與苗疆有關?我們出發想找蠱王的事,難道還有其他人知道?」
江聿珩搖搖頭,思索片刻又湊到我耳邊,表情有些古怪:
「而且,我還發現,村里那些姑娘們身上,香味太濃烈了。」
我扯扯嘴角,又想罵他登徒子,卻被他搶先:
「但是我鼻子靈,還是能聞到些淡淡的腐臭味。她們用如此重手的香粉,想必是為了掩蓋其他味道。至于這味道緣何而來……」
見我瞪大了雙眼看他,他頓了頓,語氣陰森森:
「我說出來你可別害怕,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我懷疑這村子里,至少有一半,都不是活人。」
聽了他的話,我后背猛然豎起一陣雞皮疙瘩,頓時覺得周遭空氣都陰冷了幾分。
「很可能跟蠱蟲有關。」
江聿珩沉吟片刻,似乎也沒想出其中玄妙,拍拍我的手,嘴角朝門外努了努:
「我在后山還發現了一些東西,一起去瞧瞧?」
19
跟著江聿珩悄咪咪來到后山,他帶著我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下藏好。
不遠處的月光下,趴著兩匹毛色油光發亮的大狼狗,正呼哧呼哧撕咬著一塊血淋淋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