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邱嬸笑得見牙不見眼,湊近我突然道:
「覺得好就留下來,別再走了。外面再如何兵荒馬亂,都影響不到我們桃源村。我家大壯,正好還沒娶妻呢,也挺喜歡你。」
我心中一驚,眼角余光就瞥見墻角處站著個黑影。
那黑影不知是不是畏光,渾身都籠罩在房檐下的陰影處,而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我覺得有些駭然,邱嬸卻大笑一聲不以為意:
「哎呦,你看我家大壯,都害臊得躲起來偷看你。照我說啊,嫁人就該嫁會疼人的,我們家大壯看中你了,以后肯定疼你。」
我覺得尷尬,卻也不好意思發火,剛想推辭,轉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被一群妙齡女子圍著,有說有笑,宛如眾星捧月。
女子咯咯的嬌笑聲此起彼伏傳來,不時還夾雜著「聿珩哥哥」之類的親昵稱呼,而中間那被圍著的男子,笑得一臉春色,看起來很是享受。
我心中莫名就冒起一股火來,燒得我恨不得立刻去拔下他那露出的八顆牙。
身旁邱嬸見狀,也笑瞇了眼:
「你看,這江公子在此地也已經樂不思蜀了。你們就一起留下來,你嫁給我們大壯,他娶上十個八個美貌娘子,享那齊人之福,這日子豈不妙哉!」
我拳頭已經捏得硬邦邦,下意識就接過邱嬸遞過來的一個野果。
這果子我不曾見過,渾身紅彤彤的,長滿了水潤的顆粒,若是咬下去,必定一口爆汁。
邱嬸很是客氣,一個勁勸我吃:
「這是神仙果,果肉細膩,甘甜多汁,吃了賽神仙,只有我們這兒有,別處吃不到。
你快嘗嘗。」
果子的確誘人,我不好意思推拒,張口就準備去咬。
可嘴唇還沒碰上果子,阿澗的聲音就由遠及近傳來:
「姐姐,該回家做飯了。你昨日把鹽罐子放得太高,阿澗夠不到。」
我一拍腦袋,將果子放入兜中揣好,站起身謝過了邱嬸,就往阿澗的方向跑去。
待回到家里,阿澗已早早等在門后。
我抱歉地去取鹽罐子,他卻第一次主動伸手掏了我腰間的小布兜。
邱嬸給的野果子被準確無誤掏出,置于阿澗小小的掌心里,顯得格外艷紅誘人。
可下一瞬,阿澗卻將野果徑直丟入了燒著火的灶膛里。
果子被高溫灼燒地炸裂開來,頓時果汁四濺,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我卻隱約見到從果肉中爬出一個圓滾滾的肉蟲子,在火里掙扎翻騰,不一會兒就燒成了灰燼。
我頭皮發麻,驚愕地看向身邊的阿澗。
他面無表情,拿著火鉗翻了翻灶膛里的柴火,聲音竟不似以往軟糯,隱隱透出些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
「姐姐,以后村民給的任何東西都不能吃,吃了,就再也走不出這里了。」
15
我張嘴想問,卻猶如吞下個蒼蠅,不知該從何問起。
這個村子莫不是有什麼古怪?
那阿澗在村中長大,自然是知曉其中緣故,他一直不曾提及,莫非也有著什麼壞心思?
但他剛才又阻止我吃那個野果子,看上去像是在保護我。
他究竟是好是壞?
我能相信他嗎?
阿澗看我一臉糾結,卻笑了開來,聲音恢復了往常的軟糯可愛:
「姐姐,村里鮮有外人,你們長得又特別好看,大伙兒都想留下你們。
不過你不用擔心,不要吃別人給的食物,也不要喝別人給的水,剩下的,交給阿澗就行。」
看著他天真爛漫的臉,我第一次心中泛起忐忑。
我自己身中蠱毒,自然對蠱蟲有過不少研究。
剛才被燒焦的那白乎乎的肉蟲,身子透明且長有黑斑,分明就是蠱蟲中的一種,名喚「春蠶」。
這「春蠶」倒不霸道,并不會取人性命,只不過卻是一種精神蠱,中蠱者會聽從施術者指揮,任其擺布,無法反抗。
那麼邱嬸想讓我吃下這蠱蟲,然后控制我嫁給她兒子,從此永遠留在這里?
邱嬸不過一尋常農婦,竟懂得如何下蠱,那麼這整個桃源村,是否也并不如表面那麼簡單?
那阿澗呢,他會不會也希望我們永遠留下陪他?
我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懼,阿澗卻挨到我身邊,毛絨絨的腦袋往我胳膊上蹭了蹭:
「姐姐,別怕,阿澗不會害你。」
16
看著這個瘦弱的小男孩,想起這一月來的種種,我終是卸下心房,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孩子脆弱敏感,肉眼可見得對我依賴,我原本就打算帶他回家,他想必也是不會害我的。
正思忖著,江聿珩風風火火地跨入門內,在桌邊坐下后,猛地給自己灌了好幾杯水。
喝完水,他提起手上串起來的食材,有雞有鴨,還有幾條肥碩的魚。
他笑瞇了眼,一臉得意:
「村里的姑娘們太熱心,給我送了這麼多好東西,今晚可以加菜了!」
我白了他好幾眼,這村子如此古怪,他非但沒發現異常,還這樣沒心沒肺,真叫人看不順眼。
我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扯下個生雞腿直接塞他嘴里:
「吃吃吃,撐死你!」
江聿珩的雞鴨,到底還是做熟了,當然是他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