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珩,江聿珩?!」
方才和他分開不過一息之間,不可能走得很遠,他沒理由聽不到我的喊聲。
可回應我的只有幾句寂寥的鴉聲,就連天空也籠罩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地,好似進入了一塊沒有生機的死地,令人不由寒毛直豎。
我自詡膽大,但此刻所有的感官被無限放大,我的膽量消失殆盡。
若不是害怕哭聲引來什麼不祥,我此時定然已經放聲大哭了。
耳邊有什麼聲音窸窸窣窣傳來,像是什麼活物的動靜,卻又不似人。
我心里發毛,咽下一口唾沫后退半步,可那聲音卻更近了一些,腳下好像也被什麼纏住,一時間四面八方都傳來奇異的響動。
我來不及驚呼,就聞一聲深沉的低喝:
「小心!」
而后,一個吐著信子的血盆大口朝我面門撲來,我凝神看去,竟是條渾身艷紅如血的赤蛇!
這情景太過駭人,我腿一軟,直接就要往地上跪,卻被人架住了胳膊,半拖半抱地懸在半空。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如閃電般射出,掐住赤蛇的七寸,隨即「咔嚓」一下,蛇頭就歪向了一邊,再無動靜。
江聿珩又一用力,抱起我直接原地囫圇甩了一圈,直將我轉得差點嘔出來。
但此時我才驚覺,小腿上被纏住的緊繃感消失,裙擺上好似還抖落下好些個不明物體。
不敢去細想那些是什麼,我只覺頭皮發麻,拽緊江聿珩袖子不肯松開半分。
人最害怕未知的事物,此情此景,更是容易引發好多糟糕的幻想。
我顫著聲音問江聿珩:
「這是何地?我們……怎麼辦?」
此時我已嚇得六神無主,身邊平日里不著調的男人卻成了主心骨。
我將他當成了唯一救命稻草,只盼能隨他逃出這令人崩潰的險境。
他靜默半晌,牽起我的手就往前走。
「方才我探查過四周,這條路直通到底,并無岔路。這里不知有什麼,那些黑衣人好像并不敢貿然進入,但若是往回走,他們必然守著出口,為今之計便只有前行看看。」
大約是察覺到我微微顫抖的身子,他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居然破天荒輕聲安慰:
「別怕,有我在。」
9
心跳有一瞬漏掉了半拍,我竟從不知,江聿珩還有這樣溫柔可靠的一面。
或許他原本便是如此,而從前我只知與他爭強斗狠,就從未注意過他的優點。
剛在心里泛起一絲愧疚,江聿珩賤兮兮的聲音又從邊上傳來:
「不過宋沅昔,你平日里就像只時刻炸毛的母老虎,突然變成乖巧聽話的小貓咪了,我還有些不適應,哈哈哈……」
剛剛冒芽的愧疚感消失殆盡,我強壓住伸手掐死他的沖動,咬牙不發一言,卻在心里暗暗發誓:
若是能安全回家,我非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不可。
可又轉念一想,這廝明明身負武功,且比我高了不知凡幾,我如何再讓他吃癟?
他不明所以,還在一旁喋喋不休:
「我早就說了,姑娘家就該有些姑娘家的樣子,你看周尚書家的千金,知書達理,多才多藝……」
我在心里嗤之以鼻:周若琳那個綠茶成精,也就你這種豬油蒙了心的才會喜歡……
江聿珩跟我斗了一路的嘴。
我嘴上不甘示弱,自然沒多余心思去想別的,心情逐漸放松下來,便覺得沒那麼害怕了。
不知不覺中,霧氣開始稀薄,隨著道路的延伸逐漸散盡,眼前豁然開朗,竟現出一片阡陌農田。
遠處有屋舍涼亭,炊煙裊裊從成片的房屋中升起,在劫后余生的我們眼中,更是難得的一份安詳。
殊不知,那樣毒蟲蛇蟻頻出的可怕霧氣之后,還佇立著這樣一座美麗的村子。
村口的大樹下,立著一塊石碑,上書「桃源村」三個朱筆大字。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還真是世外桃源啊!江聿珩,你看……」
我興奮回頭,想與他分享喜悅,卻見他身子一軟,直直朝著地面倒去。
10
巨大的惶恐襲來,我眼疾手快接住他軟綿綿的身子,與他一起跌落在地。
他身子重,我怕他摔成傻子,落地時特意用手臂給他墊著。
他倒是完好無損,我的手卻差點骨折,疼得我憋出了晶瑩的淚花。
待疼痛過去,我勉強撐起身去看他,卻見他面色蒼白,嘴唇烏紫,好像已陷入了深沉的昏迷,怎麼叫都不醒。
這模樣,分明是中了毒!
中毒……莫不是剛才……
我立刻去看他的手,只見他原本修長白皙的手背上深深刻著兩個小孔,整個手也呈現出一片青紫,腫成了小山高。
這是蛇牙的印記,他方才情急之下伸手替我捉那赤蛇時,果然被咬了!
我原以為他身手好,有把握才出手,如今想來,他怕是下意識的反應。
我不敢有片刻耽誤,抽出他腰間匕首,往他手背一劃,紅中帶黑的血液汩汩流出,滴在我裙擺上,開出朵朵艷麗的花。
這樣毒血怕是流不盡。
那赤蛇一看就知劇毒無比,眼下江聿珩生死不知,我卻是不能撒手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