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兒，怎麼舞完劍就急著喝水，也不怕著了寒氣！」

我一回頭，就看見了公公宋禮行，一雙眼睛都要落在鄭姨娘被茶水浸濕的胸口上移不下來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暗流涌動，可比我家那些明晃晃的爭風吃醋好看多了。

03

剛到掌燈時分，宋云釗就從書房溜了出來，急慌慌地回到房里摟著我吹燈。

傳聞中那個書呆子是食髓知味了。

我將手覆在他的臉上將他推開，「你就沒發現婆母今天一整天都悶悶不樂，難道你這個做兒子的不應該做些什麼嗎？」

宋云釗忙著解我衣裳的扣子，氣息粗重，「母親與鄭姨娘素來情同姐妹，怎麼會同她計較，定是你想多了。」

今日早飯時，宋禮行看見鄭姨娘胸口上被茶水浸濕，心疼不已，連連用袖子擦拭，還責備伺候的下人們伺候不周。

夫君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心疼一個妾室，舉止親密無間，作為正室的韋晚霽臉上只能掛著勉強的笑意。

而在一旁的宋云釗卻跟司空見慣一樣，此刻還跟我說這些話。

呵，男人。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自己攪合到女人爭風吃醋的漩渦里去，成為風暴中心，給自己平添煩惱罷了。

我一腳將宋云釗踢下床，「我都沒說什麼事，你就知道跟鄭姨娘有關，你和你爹一樣，心里都明鏡似的，裝傻充楞罷了！」

宋云釗一臉委屈，「長輩的事我哪能管，縱然鄭姨娘有心分寵，可我母親的地位終究是在的。我跟我爹不一樣，我不納妾，我只愛你，笙笙。」

我冷笑一聲，「你說愛我，那我問你，若你娶的是旁人，之后又遇見了我，你該當如何？」

宋云釗坐在地上手足無措，怎麼回答似乎都不對，「這……我……」

我朝他勾勾手指，「上床來，把你知道的鄭姨娘的事都跟我說一說，我就原諒你。」

韋晚霽的委屈和隱忍落在夫君眼里，是千金不換的賢妻，落在兒子眼里，是長輩的事不便過問。

但是落在我眼里，是體諒和心疼，更是希望。

我一小門小戶的出身，官場上對夫家無益，美貌會流逝，夫君的寵愛可能隨風飛，唯有支持我的婆婆，才是我永久的靠山。

拎不清的公公，正好成全了我。

04

第二天清早，宋云釗黑著眼眶，哈欠連連地去上朝，而我卻精神抖擻地起身梳洗裝扮，屋里的丫頭婆子們都捂著嘴偷笑。

宋云釗給我講了一整晚關于鄭姨娘的過去。

當年，他爹宋禮行還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舉人，只身到白馬書院求學，路上遇到一伙打家劫舍的賊人，便是當年的鄭姨娘救了他。

鄭姨娘，本名鄭輕棠。鮮衣怒馬快意恩仇的江湖女子一下子抓住了宋禮行的心。

一人仗劍天涯，一人挑燈苦讀，宋禮行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在白馬書院旁的村子里住下，朝朝暮暮成雙入對。

一晃時間過去大半年，宋禮行學成歸來，準備赴京趕考，發誓考上功名后迎娶鄭輕棠為妻。

宋禮行榮登甲榜，卻轉頭忘了鄭輕棠，接下來就是有了韋晚霽這個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升官發財生兒子。

據說鄭輕棠找到宋禮行的時候已經是十年之后，當時她抱著一孱弱小兒，說自己無力撫養，要把宋禮行的骨肉還給他。

鄭輕棠說自己早就知道宋禮行考了功名娶妻生子，是自己不忍拖累他，要不是孩子病重，自己甘愿與宋禮行再無相見之日。

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宋禮行滿心愧疚，恨不得當下跪下來怒扇自己一百個嘴巴，當即把鄭輕棠和他的庶長子迎進門。

奈何那孩子已經病入膏肓，沒多久就一命嗚呼。鄭輕棠肝腸寸斷，宋禮行也因此給了她半輩子的偏疼和憐愛。

凡是鄭姨娘開口，宋禮行無有不依的。

算起來，韋晚霽也和宋禮行過了十年的恩愛日子，直到鄭輕棠的出現，在她平淡如水的生活里加了那麼一點金水。

臭，但是韋晚霽若是掩鼻，就是吃醋，那是要萬人指摘的。

可是我不明白，韋晚霽也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宋家的正妻，又有宋云釗這個頗有出息的嫡長子，干嘛要忍這口窩囊氣？

而且，鄭輕棠若真是被傷透了心，應該自己遠走高飛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俠女怎麼突然間性情大變，愿意在這大宅院里為人妾室？

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05

聽說這位鄭姨娘最愛在院子里舞劍，一起一落間，動作如行云流水般，若是配上落英繽紛的美景，宋老爺子十幾年如一日，一顆心都撲在鄭姨娘身上。

這我不得不去會會她了，看看這位鄭姨娘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就因為鄭姨娘喜歡仗劍天地間，宋禮行花重金為她打造了一片后花園，花草樹木山水溪流飛鳥走獸，凡是宋禮行能做到的，都孜孜不倦地捧到鄭輕棠面前，博紅顏一笑。

這不比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江湖生活好過太多了，我都有點理解鄭輕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