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聽說后再次踏出宮門，讓人勒死了小閆妃，下旨秘不發喪，要趁著這個機會為祖父翻案。

讓徐登云率領數百朝臣彈劾閆千城，重審當年舊案。

沒了陛下，閆千城也就沒了保護傘，皇朝的毒瘤終于被剜去。

樹倒猢猻散，閆黨內部大亂，都開始互相指責，然后統一把矛頭對準了閆千城，又抖摟出來閆千城不少的「好事」。

而我在尚書房內，一邊研墨一邊按照太后的意思，模仿陛下的筆跡寫下閆千城抄家斬首的圣旨。

這麼多年的昶體終于沒有白練，在今日派上了用場。

徐登云派人去抄閆家的時候，閆家的私庫中堆滿了金銀珠寶、各色各樣的古董字畫，說一聲富可敵國也不為過。原來這麼多年皇朝的收入大半都入了他的口袋。

閆家眾人斬首那日，我和阿兄站在人群中。

二十五年了，終于為祖父翻案。

這條路走得不容易也不光彩。

畢竟陛下已經死了，這麼多年的努力如同一個笑話，如果陛下不死，不知道這樣的局面還要持續多久。

李太后說，現下卻是最好的結果。

非常時期，就要有非常手段。

身后名是給世人看的，世人只會看到他們想看的。

夏家翻了案，給祖父追封身后名，謚號文正，應該說這是大部分文官的畢生所求，死后能被人稱一聲文正公。

「好！好！好！」

在百姓的叫好聲中，閆千城人頭落地。

在人群中，一個兩鬢發白的老者拿著橫幅，滿目含淚，上面用鮮血寫著幾個大字【夏公千古】，朝著上天虔誠地鞠了一躬。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是當年的老秀才。

可是他并沒有認出來我和阿兄，也或許是認出來假裝沒認出來。

等待人群散去之后，他佝僂著身軀一步一步離開，他的身影漸漸消散。這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

六月初，事情塵埃落定后，太后這才放出來陛下崩逝的消息，火速擁護九歲的皇六子即位，改年號為元亨，冊封林妃為太后，李太后為太皇太后。

徐登云為天子帝師，成為本朝最年輕的首輔大臣。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六年前，祖父牽著先帝的手一步步邁向尚書房讀書，而面前的是徐登云與新帝。

朝臣們雖然對先帝的死有所疑慮，但是在阿兄和徐登云的鐵血手腕下，也沒人敢多言語。

畢竟和一個喜怒無常、偏聽偏信的君王相比，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幼君似乎更好，在新帝親政前，起碼有十年的時間朝政由他們說了算。

一個新的時代即將拉開序幕。

胡敏之卻在此時突然來到，還帶著一封先帝的遺詔。

遺詔上說，賜死佞臣馮和，凌遲。

阿兄對此一點都沒有感到驚訝，好像早就知道一樣。

阿兄對我說：「阿晚，還記得八年前元宵一個賣花燈的孩子嗎？」

聽阿兄這麼說，我漸漸有了印象。

孔明燈上的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至今記憶猶新。

「胡敏之是那個孩子？」

阿兄給我肯定的回復：「當年我奉先帝之命，殺了胡家十九口人。在一旁的角落看到了還是稚童的胡敏之，沒有下得去手，便把人交給了常老將軍。

后來胡敏之偷偷地跑了，一個人在外面流浪了三年多才被常老將軍帶回家。」

「此去薊州，先帝本來并沒有打算讓我去。是我給先帝寫了一封信，說可以用胡敏之來牽制我。」

「所以阿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再次拋下我嗎？」

我質問道，突然覺得四周有一張掙不脫的大網，將我緊緊纏繞在一起。

阿兄把我摟入懷中，安撫著我的情緒。

「徐登云要想要廢東廠，必須從我這個東廠頭子上下手，此次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我這雙手沾滿了鮮血，也到了該贖罪的時候。

「歷史需要罪人才能粉飾太平，我是最好的人選。」

我的心臟跳得很快很快，原來這件事徐登云早就知道，就獨獨瞞我一個人。

我掙脫開阿兄的懷抱，決定去找徐登云，卻在路上看到了胡敏之。

他現在是意氣風發的大將軍，少年得志，如旭日東升的朝陽，渾身都是朝氣。

他叫住了我：

「夏姊姊是想去找徐大人嗎？

「若是馮和的事情，我勸姊姊莫要去說了。

「天下不僅苦閆賊久矣，更苦東廠久矣。有東廠在一日，皇朝上下便不安一日。東廠那些抽筋扒骨的酷刑想必姊姊也聽說過，所以，東廠必須連根拔除。」

我聽完他的話，如墜冰窟，問道：「馮和必須死嗎？」

胡敏之重重地點頭，然后說：

「我知馮和本質并非大奸大惡之人，他入東廠不過是為了給夏公報仇。我從小也是讀夏公的書長大的，對夏公多有敬仰，所以一直等到他為夏公翻案之后才重提此事。

「我也知胡家滿門的死是先帝的意思，但動手的人是他馮和還有東廠。

殺人償命本就是天經地義，他既做了這把刀，就要做好刀毀人亡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