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被你這一本書污了眼睛？」

啊？

我呆呆地抬起頭。

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沒有責罰、沒有處分。

且聽這口氣，我寫這書倒像是……一件小事。

看我呆呆傻傻的樣子，圣人笑著揮了揮手，示意我去一邊坐下。

「朕今日找你，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而是以和諧書局東家的身份。」

「朕，就是和諧書局背后的東家。」

21

……

？

！！！！！

我呆呆站在原地，有那麼一瞬間，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我剛剛聽到了什麼？！

我沒聽錯吧！

陛下他他他、他是和諧書局的東家？？！

圣人拿起《風流狀元俏探花》，笑瞇瞇地翻了翻：

「你這書寫得，頗有朕當年之風。」

「當年，朕還是個皇子。大皇兄和二皇兄為了奪嫡斗得如火如荼。」

「朕在一邊看著熱鬧，也寫了他們倆為主角的話本。」

「朕當年不過是個普通皇子，靠著這本書賺到的稿酬，竟然積累到自己的第一筆政治資金。」

「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皇兄，請自重》？」

我：……

有殘存的記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想起來了。

那是源自我童年時的記憶。

先父尚在時，是個落魄舉子。

他日日愁眉不展，唯有看些話本雜文時，眉頭才會舒展開。

而他最喜歡看的一本書，便叫：《皇兄，請自重》！

每每看到激動處，先父總是拍打大腿，贊不絕口。

我記得，這書最后的結局，是大皇子被皇帝打斷了腿，送到一個叫德國的地方去看骨科了……

不！這都不是重點！

我震驚了。

這書的作者，竟然是陛下？！

由此可見，當年，奪嫡之爭何其殘酷！

圣人翻著書，臉色流露出幾抹懷念。

「朕登基后，別的前塵往事都煙消云散。

唯有這和諧書局保留了下來。」

「我囑咐書局掌柜，說各類題材的書籍都收，不要吝嗇稿費。」

「稿費高了，來書局寫書的文人墨客才會多，各種各樣的絕世佳作才會相繼問世。」

「這其中，通俗些的話本流傳極廣，連帶著老百姓中，能看書識字的也越來越多。」

「文化進步帶動科技進步，科技進步反作用于文化發展。」

「唯有思想開化，創作自由，我們這個民族才能再一次進步。」

「不然，閉關鎖國、固步自封的慘劇，就會又一次重演。」

圣人的用詞晦澀難懂，我也聽了個渾渾噩噩。

「陛下圣明。」我只能低頭拍馬屁。

圣人看了我許久，最后嘆了口氣。

「不，你不明白。」

「不過也沒關系，」他把手里的《風流狀元俏探花》遞給我。

「這書你用了真人真名，不寫就不寫了吧，侵犯他人名譽總不是件好事。」他溫聲道：

「書是朕簽下的，朕自會代你補償龍傲天和花盈袖二人，你大可放心。」

「朕只希望，你既然有寫作的天賦，就能一直寫下去。」

「任何一點微小的改變，對這個文明來說，都可能會是一場海嘯。」

「我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便不會再一次讓悲劇重演。」

他說得很認真。

22

城北的和諧書局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城南建起了一座富強書局, 里面仍然是那些我熟悉的臉龐。

我和掌柜的接上了頭, 又開始給他投稿。

武俠、玄幻、穿越……在掌柜的建議下，越來越多的題材從我的筆下被創造出來。

掌柜的說, 這些奇巧構思大多數都源自于陛下。

聽著這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設定, 我心中對圣人肅然起敬。

若他不是皇帝, 一定會成為一位優秀的作家。

隨著我的書風靡一時, 越來越多的讀書人加入了創作小說的行列。

這些小說不僅在慶國境內暢銷。

其中的佼佼者, 甚至被翻譯成各種文字, 遠銷海外。

慶國成了這些小說讀者們心中的圣地。

甚至有不少人不遠千里也要來到慶國, 看看小說主角們生活的國家，感受慶國文化的洗禮。

四海升平, 萬國來朝。

這時，我才隱隱明白，圣人曾經對我說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23

又過了幾年, 御史中丞致仕榮養。

臨走前, 他指名讓我接他的班。

我接過他的衣缽, 成為了威震朝堂的鐵嘴御史。

曾經那些對御史的威逼利誘, 在我身上全然無用。

威逼？圣人還等著看我更新呢。

利誘？作為暢銷書作者, 朝野上下能有幾個比我還有錢！

只不過在我任御史中丞之后, 御史臺上參的折子中, 譴責私德的部分越來越少。

能力、廉潔、是否能為百姓謀福祉，才是評判一個官員的關鍵。

那時，龍傲天和花盈袖已經成了新一代官員中的佼佼者。

雖然已經身居高位, 可是在朝堂上, 他倆依然勢不兩立。

每每因政見不合，他們二人總是在朝堂上唇舌相譏。

終于有一日，龍傲天接到任命, 要被外放為官。

那地方官官相護，所有人都知道, 此行甚是兇險。

但, 同樣也是機會。

龍傲天離京的那一日，他在京城里的親朋故舊都來送行。

我亦在此列。

讓人意外的是，花盈袖也到了。

看到他來，龍傲天一挑眉：「你這一來, 天下人豈不是會覺得本官也是你的入幕之賓。

」

「放心吧！」花盈袖反唇相譏：「就算天下人都死光了, 我也看不上你！」

24

他們倆就這麼在城門口吵了起來。

可這次吵得并不情真意切，反而聽出了些依依不舍之情。

「……是誰說龍傲天和花盈袖有私仇的？」我聽見有人在議論：

「這對話聽起來，怎麼倒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哎, 那是你不知道從前！」

身邊，有人興致勃勃地給他八卦：

「你可曾聽說過：《風流狀元俏探花》？」

「那可是本奇書啊！」

「只可惜，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