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川，你白天干嗎去了？」

「軍營中有事，去了趟城外。」

「那現在處理好了？」

「嗯，處理好了。」

「顧瑾川，再過幾個時辰你我就要成親了，你緊張嗎？」

「不緊張。」

「……顧瑾川，你手出汗了。」

16

我估計，我可能這輩子都很難從顧瑾川嘴里聽到他說喜歡我的話。

哼，他不說，那我也不說。

我也不會告訴顧瑾川，我早就知道他將我的興趣愛好撰寫成冊隨身攜帶，也早就發現了他總是時不時偷看我。

我更不會告訴他，我其實知道他大婚的前一天去了哪兒了。

京外白馬寺。

幾千個臺階，他一步一叩首：

「吾愿罄其所有，只求吾妻永安此生安康喜樂。」

番外：顧瑾川

1

請陛下賜婚，是跟我祖父回京之前就商量好的事。

「經此一役，幾年內北侖都不敢再作亂。祖父活不了多久了，京中水深，祖父總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

我想說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一個死人堆里出來的人，怎會怕那些陰謀詭計。

但是看著祖父那張慈愛又殷切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口。

祖父只有我一個親人了。

長輩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總不好辜負他的心意。

祖父為我選中了永安郡主。

她是大長公主的女兒，據說活不過二十歲。

「長公主是陛下親妹，林御史又是出了名的鬼精，油鹽不進。陛下對這兩人，素來信任。

「他們只有永安郡主一個孩子，視如珍寶。日后就算是郡主不在了，看在她的面兒上，兩人也會對你照顧一二。

「只是苦了你，年紀輕輕就要當一個鰥夫。」

鰥不鰥夫的無所謂，我本就無心男女之事，娶了誰都一樣。

2

對于永安郡主的印象，還停留在年少時。

她身體不好，很少在外走動，偶爾在宴席上碰見，周圍總是圍著一圈的人，她安靜地坐在中間，像一尊琉璃娃娃。

那時娘總是再三告誡我，要離永安郡主遠一些。

「永安郡主金貴，萬一你不小心傷了她，我跟你爹可保不住你。」

娘多慮了，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最是沒勁，我才不稀罕往她跟前湊。

幾年不見，這尊琉璃娃娃愈發精致了，這大半殿的女眷，就數她最打眼。

人聲鼎沸中，她坐在長公主跟林御史中間，手里拿著一個果子低頭啃。

一個果子啃完了，她偷偷朝桌上那盤果子伸出小手，卻被長公主一巴掌給拍得縮了回去。

她沒有發現我在偷看她。

說起來，我還欠她一個賠罪。

那年得知爹娘跟妹妹的死訊，我一時情急，在街上沖撞了她。

也不知道過了這麼久，她還記不記得。

不管她記不記得，這個歉是一定要道的。不過這次不方便，等下次見面再說吧。

聽聞她脾氣很好，應當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3

聽聞陛下讓我跟永安郡主培養感情，祖父一腳將我踹出了門。

「從今天起，你就住到長公主府吧。」

我又不是贅婿，住到人家家里，像話嗎。

不過，早去晚歸倒是可以的。

4

林御史在家中地位之低，真是丟光了我們男人的臉。

長公主做的菜，真難吃。

永安郡主可不要隨了她。

5

郡主好像有點怕我，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

吃驚的時候會瞪大眼睛，好像我小時候養過的小金魚。

6

郡主病了，大夫說是因為受驚外加氣急攻心。

她本就白，如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更是像個陶瓷娃娃，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后悔了，不應該當著她的面發火的。

早知道，教訓那些人的時候，下手就應該更重一些。

林御史跟長公主和我說了很多關于郡主的注意事項。

她怕冷，常年手腳冰涼，變天了要盯著她多添衣服，晚上要給她蓋好被。

她也怕熱，夏天屋子里一定要注意通風，不然會中暑。

因為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藥，所以格外喜歡吃甜食，尤其是東三街拐角那家鋪子里的點心。

她吃不了一點辛辣，最喜歡的水果是甜瓜，不過那東西性寒，不能讓她多吃。

她喜歡小貓，但是一定不能讓她養，因為她一碰貓毛，就渾身起疹子。

她喜歡玩水，可以帶她去游湖，記得要帶上披風，湖面風大……

我又私自加上了一條。

她膽子小，千萬不能嚇到她。

她可真是個嬌氣包。

7

永安受傷了, 她表妹干的。

但是起因，竟是因為嫉妒永安能嫁給我。

長公主跟林御史大怒, 他們攔著不讓我見人。

「若是你不能處理好身邊的鶯鶯燕燕, 等永安好了, 我二人就去求陛下取消你二人的婚事。」

鶯鶯燕燕？

我身邊的姑娘就永安一個, 我連她表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確實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那什麼表妹在哪兒呢？

想殺人。

8

幸好永安沒有怪我, 還愿意嫁給我。

成親當天，我站在洞房外, 不知道轉了多少圈。

心里是從沒有過的忐忑。

都說第一次會疼。

我力氣大，萬一傷了她怎麼辦？

她之前的傷剛好沒多久，能經得起我折騰嗎？

9

永安給我生了一個女兒。

太醫說，她本就身子骨不好, 日后恐怕很難有孕。

永安知道后，難過了好一陣子。

「顧瑾川，若是沒有兒子, 這忠勇侯府日后可就沒人繼承了啊。

「你說，等以后到了地底下, 顧家的先祖會不會怪你啊。

「我不管, 你當初可說了, 此生絕不納妾。」

瞎想什麼呢, 女兒也是兒。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根釘, 許出去的諾言，怎麼會反悔。

10

永安嫁給我的第十年，北侖來犯，我掛帥出征。

娘倆眼淚汪汪地送我到城門口。

嗯, 有點舍不得。

「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 別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該死的北侖，看老子這次不把你們打得屁滾尿流。

11

什勞子的, 這幫北侖人學聰明了，還會放暗箭了？

被射下馬倒在地上的時候, 我眼前閃過的是永安的臉。

她性子柔弱, 身體還不好。受傷這事兒一定要瞞著她，不然她還不知道要被嚇成什麼樣。

……

哦, 沒瞞住。

箭上抹了毒, 我昏迷了半個月，一醒就看見本應在京中的永安趴在我的床頭。

我想摸摸她的頭，但是卻發現連手都抬不起來。

她睡得并不安穩，我稍微動一下, 就睜了眼。

「嗚嗚嗚, 顧瑾川，你嚇死我了。」

永安沒注意自己壓到了我的傷口。

算了，她哭得這麼可憐，我就不提醒她了。

雖說一睜眼就能看見她很是歡喜, 但是——

從京城到邊關這一路路途遙遠，你萬一路上病了可怎麼辦。

如今戰事還沒結束，邊關并不太平，要是遇到了危險, 又怎麼辦。

一想到這些，我只覺得后怕。

「胡鬧，誰讓你來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