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賣身為奴，但是遇見了少爺這麼一個好主子，讓我看到除了四方天地之外更廣闊的世界。

甚至，從目不識丁的丫頭片子，成了無數人的老師，

我這一生，應該是圓滿的才對。

37

一年后，蘭心來到我墓前，我記得她，她是我們小院里學東西學的最快的了，

她就在附近的莊子上嫁了人，所以時不時的會來給我和少爺的墓地除草。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老師，曾經你最喜歡我了。」

「能不能保佑我下一胎生個兒子啊。」

我無意看見她胳膊上的傷痕，心疼的團團轉。

「傻孩子，和離啊，和離！」

「這樣的渣男跟著他做什麼，生男生女都一樣你是怎麼學的！」

女鬼在一旁嗤之以鼻，「和離？和離可是要被沉塘的！」

我撇了她一眼，「才不會呢，我死的時候，可是有和離成功的例子。」

我的內心焦急不已，

蘭心明明次次考試第一，怎麼，成了這樣一個迂腐的婦人！

我的那些學生們，究竟怎麼樣了，

我和少爺做的，究竟有沒有用，

我被困在小小的方寸之間，不知天下如何。

38

三年后，飛霜帶著一隊護衛來到我墓前。

她啊，最調皮了，成天想著逃課不寫作業，還喜歡捉弄小五。

我定睛看過去，小五赫然陪在了她的身邊，

「老師，我的生意如今遍布整個大宇王朝了。」

「這根本就沒有什麼挑戰性嘛！」

「所以我決定出海了，去找找孟大人說的美洲。」

「等我找到了紅薯土豆，一定帶來給你們嘗嘗。」

她開心地沖著我們揮揮手，「老師，我走啦！」

我看著他們一行人又匆匆的離去，開心的在女鬼面前絮絮叨叨。

我說，等他們成功了，以后就再也沒有人會餓死了。

女鬼翻了個白眼，又回到了自己的墓里補覺。

39

七年后，寒梅來了。

我圍著她轉了一圈，嘖嘖稱奇，她這是穿的什麼啊。

「老師，今日是我入朝為官的第一天。」

「學生特地前來祭拜您們。」

我呆在了原地，她的嘴一直再動，可我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紅衣！」

「紅衣！別睡了！快起來。」

「你快來聽聽她說了什麼！」

女鬼打著哈欠從墓地中鉆了出來。

「什麼啊？怎麼經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來找你。」

「她……她她說她入朝為官了。」

「女子怎麼能為官？是你聽錯了吧。」紅衣打著哈欠，一把將我拉進她的墓中，「好了好了，繼續睡覺去了吧。」

40

和紅衣打了一架后，我蹲在自己的墳頭上，死死的盯著寒梅離開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不是我聽錯了。

好后悔一時激動導致神魂不穩，沒有聽清她后來說了什麼。

她到底說了什麼啊！！

啊啊啊！

41

「欸？」我看著逐漸走進的一行人，這不是大公主嗎？

「陛下。」

大公主從侍衛手中接過，恭敬地上了三柱香。

「陛陛陛……陛下？」

我還沒有反應，紅衣女鬼反而結巴了起來。

「要不是孟大人點醒了我，我還在每天為去哪個部落和親誠惶誠恐。」

「是啊，陛下高才，豈是那幾個酒肉飯囊的蠢貨可以比的。」

公主冷冷的看了隨行的官員，「可偏偏是那蠢貨，在我羽翼尚未豐滿之時害死了孟卿。」

「若是孟卿還在，陛下說不定會提早幾年成就大業呢！」

說到這里公主變了臉色，「不，他還是會死。」

隨行官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訕訕的不敢說話了。

「本來他是個挺好使的刀，指哪打哪的，他發明的那些東西，也給我掙了不少錢，讓我有能力招兵買馬，尤其是改良了冶煉技術后，再也不用愁沒有優良的兵器了。」

「沒想到不過是在他離開時，沒有護住他的小侍妾，就黑化了。」

「雖然他在為我做事，可他傳播的那些書籍，暗地里在宣傳反抗的思想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幫我最大的要求就是讓學堂開遍整個疆域范圍，雖然在孟卿死后及時清理過了，但是終究還有一些余孽留了下來。」

「我怎麼會容忍一個有反心的臣子在身邊。」

「他可是準備了不少后手，你信不信，我若是不準啟民智，不準女子入朝堂，不準與海外互通貿易，隨地都可能有人揭竿而起。」

「聽過了孟卿的故事，每一個有志之士都心向往之。」

「不過我不是老皇帝，我不怕，我有信心朝著那樣的方向去努力。」

「只要我包容開明，他們就沒有理由造反。」

「只要我們一直繁榮昌盛，也不會陷入侵略戰役當中。」

「而我的大宇王朝，也會一直存在。」

我和紅衣都聽得一怔一怔，我從來不知道，少爺竟然還干了這麼多事。

怪不得少爺說，我的工作更重要。

當知識傳播出去，就沒有人再愿意當睜眼瞎。

我們想做的，自然而然地有人前赴后繼。

我感覺我的身體在越變越輕，禁錮似乎也消失了。

「紅衣，我似乎知道我的執念是什麼了。」

42

少爺一遍一遍的告訴我, 人人平等, 我并不卑賤。

可我曾被主子肆意打罵，也曾被賣去最骯臟的地方折辱, 甚至是少爺身邊的侍衛小廝, 都憐憫的看我。

我看不到未來, 不知道我們做的有沒有用, 也不知道少爺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只是單純的在聽命行事而已。

如今, 大公主說他們做到了, 故事里的情景, 已經真真切切的浮現在了我們面前。

43

我飄到了皇宮上方，看到上朝的官員, 雖然女子人數不多，但也大抵占了三分之一。

我看到了寒梅，還有好幾個熟悉的身影，她們說說笑笑, 隨著鐘聲響起, 列隊走進大殿, 英姿颯爽, 意氣風發。

我來到街上, 看到一個粗布衣服的小孩不小心摔跤了, 

「唉, 又要被娘親罵了。」

「大水哥，你在干什麼，上學要遲到啦！」

「這就來。」

原來, 平民家的孩子, 也能上的起學了。

我看到了西市上，也不見了人牙子的身影，

人們挑挑揀揀, 自由選擇可以去那個富貴人家里上工。

甚至暗處的角落里，還有好心人在竊竊私語, 

「我和你說, 千萬別去禮部侍郎家，錢少事多上工時間還長。」

這就是少爺說的打工人打工魂嗎，我不禁笑出了聲。

沒了禁錮，我四處飄蕩著, 無意間來到了沿海, 看見出航的船隊歸來。

我飄近了仔細瞧，竟然是飛霜。

「我們帶著番薯回來啦！」

他們遠遠的看見了陸地，長期漂泊的旅程終于結束, 在不停的歡呼著。

44

原來少爺是對的，我的身影漸漸在消散，

我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