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怕人心險惡,我與顧承言商量,路上多買些不甚值錢,但又量大的東西帶去滇南,到時候請鏢人護送。
明面上是護送東西過去販賣賺錢,實際上是護送我們人。
找的兩個鏢局,私下里,我去找過他們的頭兒,告知他們若是出事,護著三爺走。
而我不知道的是,顧承言也私下去找過他們,言明若是出事,護著我走,還私下給了另外一筆銀子。
都說同行是冤家,這兩個鏢局走鏢護鏢的鏢師,倒是和睦相處,別說打架,連拌嘴都沒有。
神醫跟著我們慢慢悠悠走了一天,他就堅持不住了。
「二位請慢慢行來,老夫得先行一步。」
我知道他定是擔憂他的夫人。
「神醫您請先走吧。」
他先走了,我們便可以不按照他規劃的路線走。
繞彎去別的城鎮,把手里的東西賣了,換上別的東西,別說還真能賺到銀子。
這賺的銀子,我和顧承言商量,拿出一半分給鏢師們,感謝他們陪著我們繞路。
「多謝顧三爺,我們走這一趟回去,可以過個好年了。」
「俺要給俺娘買件新棉襖,再買兩雙棉鞋。」
「那多余的呢?」有人笑問。
「俺要攢起來娶個媳婦。」
鏢師們哈哈大笑。
我跟顧承言也笑起來。
世人便是如此,女子想嫁個好夫君,男子想娶個賢惠媳婦。
誰都想有個家,并為之努力著。
「出門在外,咱們還得更低調些。」
除了這兩個鏢局,顧承言又讓清越去請了本地的鏢局,哪個山頭有匪,他們清楚得很,要怎麼順利過去,他們也清楚。
更可能他們勾結在一起。
但對我們來說,花錢消災,能平安到達滇南就好。
尤其是顧承言行動不便的情況下。
我們各自衣裳內都縫了銀票,約定了萬一走散后要如何找到對方。
如若遭遇意外,讓我無論如何都以保命為先。
我知道,這個保命為先的意思,是讓我在貞潔、性命之間,選命。
這一點不用他說,我會的。
雖然為打點山匪,我們也花出去一些銀錢,但勝在順利到達滇南。
滇南多瘴氣,神醫派了人在城門口等著,然后等我們把貨物全部賣完。
清越也打聽好神醫身份是真是假。
為人如何?風評如何?
得知確實有這麼個人,風評還行,附近百姓也好,商賈富戶也罷,都會找他。
貨物賣掉后,鏢局的人也要回京了,我買了些滇南土貨讓他們帶回去,一份給顧家,一份給家里奶娘他們,還有一小份給二嬸。
他們回去也接了鏢,這一趟還是劃算的。
神醫姓廖,今年四十三,他夫人三十出頭,那叫一個貌美如花,溫柔又謙和。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她善毒。
各種毒蛇、毒蝎子養了好幾間屋子,我們住的地方離他們住的地方也很遠。
我要種的藥草從一樣變成好幾樣,十幾樣,幾十樣,顧承言也開始解毒。
他的解毒過程是極其痛苦的,痛到面部扭曲,汗濕透衣裳。
烏黑的血水從腿上傷口流出,一碗碗腥臭苦澀的藥服下去。
他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好幾次將扶手捏碎。
解毒后,他總喜歡我給他煮吃食,不論粥也好,還是面湯、藥膳湯也罷,他會懶懶地要我喂他。
還要我哼小曲哄他睡覺。
他偶爾也會驚醒過來,看看我還在不在身邊。
但是他在好起來。
他的腿腳不會一直冷冰冰,冷到骨髓痛。
等到寒冬到來,他能在屋子里走上一炷香時間。
廖神醫說,等到來年四五月,就能痊愈。
他能恢復得如此之快,還是近來調理得好,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顧承言的話本子已經寫了大半,字字珠璣,遣詞用句斟酌了又斟酌。
他把書中人物寫得活靈活現,愛恨情仇觸動人心。
善變、務實的師父、師母,忘恩負義的師兄,黑心的同門,以及修行路上各路妖精鬼怪,殺人奪寶,只有妻子陪著他,一路修行,一路相護。
書中修道可以延長壽命,甚至羽化登仙。
上卷寫到修仙,下卷寫修仙后……
從頂峰跌落泥塘,再從泥塘問鼎巔峰。
我知道他在話本中映射了自己的父母、兄長、親人、友人,唯一留在他心中的美好,是我。
不離不棄,一直相信他可以好起來。
也是因為我會種草藥,引來了廖神醫夫妻……
他啊,表面霽月光風,實則記仇得很。
心眼子也多得很。
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我何嘗不是有仇必報,心眼子多會計較,冷血又薄情。
果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24
在滇南第一次過年,我們客隨主便。
熏了好多肉,還學著灌香腸,吃上了熱辣麻嘴的火鍋子。
顧承言暫時吃不了這些,我卻是一吃就愛上了。
所以都是煮兩鍋,我吃自己的鍋子,喝他的湯。
他偶爾也會吃一筷子我的麻辣鍋子,然后臉紅脖子粗地說:「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想等他毒解了,身子好起來,怕是會對這麻辣鍋子情有獨鐘,愛不釋口。
又到了新的一年,我都快十六了,還未來月事。
廖夫人給我把脈說我身體健康,這種事隨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