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從來不是我的家,王家人也不是我的親人。
「王夫人說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我以后有事沒事都別回去,免得我克著她。
「我要真克父克母,這幾個月他們早被克死了不是嗎?
「奶娘、阿兄都夸我呢,說我是頂頂好的姑娘,我花草都種得特別好,奶娘說只有心善、上天庇護的人,才能與花草樹木通靈,我才不是掃把星呢。
「但是……」
我深深吸口氣,蹲在顧承言面前,手放在他膝蓋上,仰頭看著他,「可是,除了奶娘、阿兄,沒有人愿意對我施以援手。
「四月總是叫我忍,不忍我跟她都要完蛋。
「只有您朝我伸出手,把我從王家那等不是虎狼窩,勝似囚籠的地方拉出來。
「三爺,您不要自責,我能到您身邊來,我覺得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都快高興瘋了。昨晚是我回京城來后,睡得最舒心安逸的一晚,我再也不用擔心,被當成掃把星被拉去燒了埋了。這三頓飯我吃得肚皮都撐圓,因為太豐盛太好吃了。」
我雙眼濕漉漉地看著顧承言。
我其實很少哭。
除了被王榆欣打手心那次,真的太疼了,我忍不住。
被王家人暗中擠對欺負,我都沒哭。
吃得不好,我也不哭,因為還有得吃。
月銀一開始五兩,拿了一個月后就沒了,我也沒哭,因為我知道很快就能脫離那個牢籠。
我手里還有奶娘、阿兄給我的二十兩銀子,可以應急用。
但是這一刻,我很想哭。
尤其是顧承言的大手落在我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似安撫,又似憐惜。
眼淚落下的時候,我趕忙去擦。
「哭什麼?」顧承言忍不住問。
「這不是哭,更不是傷心,是喜悅的淚水,更是重獲新生的淚水。」
我歪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我本來也不蠢笨,只不過少了見識,也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被一方宅子、生養之恩困住了而已。
顧承言無奈地拿出帕子遞給我。
「既是開心,就莫要落淚,女孩子家總是落淚也不好。」
我立即接過帕子擦眼淚,無比認真道:「我知曉,會把福氣哭沒了。」
10
我并未打算三日回門。
顧承言也不說這事,倒是婆母顧夫人喚我過去,問了幾句。
「夫人她并不喜我,出嫁前也說了,讓我有事沒事都別回去。三爺身子不好,來回舟車勞頓,累著怎麼辦?還是不去了。」
顧夫人沉默了片刻,才問道:「她待你當真極其刻薄?」
「我也不知是否算得上刻薄,她也沒有背著任何人,只要稍微打聽便能知曉。」
我本不想說起顧承言的事情。
但我以后也不會經常來主院,便問了句:「母親,三爺是如何受傷?他身上的毒當真沒法解了嗎?」
「唉,也不能說無解,只是藥引難尋,這兩年派出去多少人,耗費很多銀子,也尋不來的藥引子。他讓我們別再費心,可……丫頭,你坐我身邊來,我與你說說。」
我坐在顧夫人身邊。
她說:「你是沒有見過他意氣風發,霽月光風、翩翩風采,若是見過,便知曉如今的他是從云端跌落到塵埃。可憐我的兒啊……」
顧夫人落下淚的時候,我慌忙給她擦拭。
「他能維持今日這般狀態,是多麼不容易。王家那位大小姐是沒有心的,老一輩定下的親事,確實不好輕易退親,可三郎他出事,我們去退過,她不肯,為何不肯,還不是怕我們騙她。
她便以各種理由耗著我兒,眼見三郎是真的無藥可醫,她直言不嫁了。」
「可恨,可惡。」我憤恨地罵出聲。
還惱怒地捶著羅漢床。
也怪我打不過她,否則非要跟她打一架不可。
顧夫人倒是笑出聲。
「得虧她眼瞎,王家換了你來。
「我們知曉王家還有個女兒,送去外頭十來年,我想給三郎娶個媳婦,他非要親自見一見你,問問你的意見。
「見了你后,他回家沉默了兩日,便開始讓人收拾院落,把他早年的書籍全部拿出來清理翻曬。
「我們不怕為他花很多錢,也不信你克父克母,我們更希望你嫁來顧家后,他有事情做,每日忙碌著,讓他沒有時間去悲傷,早日從頹喪中走出來。
「毒,解不了可以緩解……」
我忽然間心疼極了。
心疼顧承言為了我付出的努力。
「一定可以解毒的。
「沒有藥引,我們就自己去找,讓人去山里挖,貼出告示去買,只要是稀罕的,藥鋪里不曾出現過的,咱們都要,買回來后我來種,母親,我很會種花花草草,您相信我,我一定會種出能解三爺毒的藥引子。」
顧夫人看我片刻后,將我拉到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背:「好好好,我往后就把三郎交給你了。」
我用力點頭。
不就是讓他忙起來嗎,我每天讀書認字不夠他忙,那我就央著他教我畫畫,帶我出府去玩。
去拾整一個莊子出來,專門種稀罕的藥草。
這些東西不用怕花出銀錢去,只要藥草種得好,遲早會十倍、百倍賺回來。
我只是沒想到顧夫人立即就給了我一個莊子。
「這莊子背靠著大山,前有溪流,有四百多畝田,一千來畝山地,還有兩個山林,我現在把它給你,往后你就拿來種藥草……榆晚,三郎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