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出事后,顧家曾上門提親,大小姐死活不應。顧家說退親,老爺、夫人又舍不得,便才將您接了回來。」
狀元啊……
我不解地問:「為什麼是我?府里其他姐妹呢?她們不行嗎?」
「您是嫡出,她們……」
四月的話,我懂了。
嫡姐不愿意嫁個不良于行、隨時喪命的三公子,父母舍不得顧家這門姻親,苦熬兩年熬不下去,把我接回來,想用我頂上。
若非如此,他們根本不會想起我。
我還沒有見到三公子,嫡姐便讓人將我叫過去。
她凝著眉冷聲道:「你識字嗎?琴棋書畫如何?」
我搖搖頭。
她冷哼一聲:「連三字經都不會?」
「嗯。」
她默然沉了臉:「把手伸出來。」
我很是不解地伸出手。
她抄起戒尺往我手心打。
「啪。」
好痛。
瞬間我就疼哭了。
在鄉下雖不能出門,奶娘是極疼我的,且從不會責罵打罰我。
更別說這般莫名其妙。
「伸出來。」
我搓著手不肯伸出,她怒喝道:「伸出來,連三字經都不會背,我還打不得你了。」
她說我沒用,連三字經都不會背,我認。
但她為此打我,我不依。
「我為什麼不會背三字經,還不是因為父母把我送去莊子上,沒有人教我,若有人教我,我定是會的。」
所以憑什麼打我呢?
4
「反了你,敢這麼對我說話。」
她憤怒地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我推開她朝外面跑。
「抓住她,給我抓住她。」
我跑得飛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我并不怕把事情鬧大,因為我本就沒錯。
克父克母是我想的嗎?是我求著他們把我帶到這人世間的嗎?他們生我的時候,問過我的意見?問過我是否愿意讓他們做我父母嗎?
我不會背三字經又不是我的錯。
在那小小的莊子上,我已經很乖巧了。
「王榆晚,你給我等著。」
王榆欣的尖叫聲從她寬闊、華麗的院子里傳出來。
難聽極了。
什麼大家閨秀,教養千金的小姐,也不過如此。
我一口氣跑回桐苑,四月在門口焦急地來回走動,見到我時忙上前來,見我滿臉淚水,她擔憂道:「小姐……」
我看她一眼,委屈的眼淚越流越多。
「咱們先進去。」
四月扶我進小院,見我手腫著,小聲問:「大小姐打的?她為何打你?」
「她讓我背三字經,我不會……」
「……」
四月臉抽搐了幾下,低咒出聲。
「她自己怕嫁給顧三公子后守寡,又拿你出氣。」
四月這麼一說,我便懂王榆欣為什麼要借題發揮。
我討厭她。
四月想法子弄了點冰來給我敷手,只是越敷越腫。
「小姐……」
「現在已經不怎麼痛了。」
我騙四月的,其實依舊痛得要死。
晚上還因為手痛睡不好,感覺渾身熱烘烘地難受。
「四月,我想喝水。」
四月迷迷糊糊給我端來水,摸到我渾身滾燙,她驚呼:「小姐,您生病了。
「奴婢去找人請大夫。」
我根本留不住四月。
但是顯然的,她也請不來大夫。
所以四月回來的時候,垂頭喪氣。
「小姐,對不起……」
「沒關系的四月,一點點發熱而已,睡一覺就好了。」
四月拿來帕子,沾涼水覆蓋在我額頭上,一次次地換。
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幾次以為是奶娘,輕輕地喊出聲:「奶娘。」
要是可以選擇,我寧愿跟奶娘留在鄉下。
她疼我,阿兄也寵我。
總比回到這王家來好上百倍、千倍。
可是我沒得選擇。
我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天亮了,出一身汗后,我好像又健健康康的樣子。
除了手還腫著,泛瘀青。
我與四月說想喝粥,四月應下,所以今兒的早飯,多了白粥和一碟咸菜。
早飯后,丹畫就來了。
她見我還沒有換衣裳,梳妝打扮,臉色沉沉有些難看。
「二小姐,過來奴婢為您梳個漂亮的發髻吧。」
我沒動,四月推推我。
「……」
我輕輕嘆出聲。
我知道,我如果犟著,興許不會被罰,但是四月絕對會遭殃。
所以我起身過去坐下。
丹畫梳的發髻一點不適合我這個年紀,本就稚氣未退的臉,根本撐不起這發髻,也撐不起華麗的發釵。
她虛偽地夸了幾句,就夸不下去了。
「二小姐,咱們走吧。」
我被帶到前院,但沒能進大廳,而是在小廂房等著,等到前院父親或母親派人來喊,我才能過去。
丹畫好幾次在門口張望。
四月不停給我整理衣裳、頭發。
她很緊張,也很焦灼,好幾次欲言又止。
我知曉她想說什麼,無非衣裳不合身,發髻發飾不合適。
可我沒得選不是嗎。
從回來開始,父親、兄長不曾見過我,母親只見過一面,嫡姐見過兩次,一次瞧不起我,一次故意羞辱打我。
我有時候忍不住想,我為什麼要聽他們的話,讓他們擺弄。
但我又能怎麼辦呢?
「二小姐,老爺夫人請您過去。」
我起身慢慢走著。
笑聲越來越近,近到我耳膜都快被震破。
我出現在大廳外,里頭的人皆朝我看來。
個個肆無忌憚地打量,然后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對著我評頭論足。
「三哥,快看……」
我順著聲音看去,一眼瞧見坐在輪輦上的三公子顧承言。
他亦看向我。
眼神……是溫柔的,善意的,甚至有憐憫和不忍。
我腦子里亂糟糟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