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聲道：「你好像從未問過我，為何會看不慣卓寧。」

我更加驚訝：「難道不是因為陛下的指示？」

「最初是這樣。」

他飛快看了我一眼，輕聲道，「后來是因為，你待他太好。」

卓紹心底一直藏著一個秘密。

那就是卓寧遇刺時，他也在場。

可當時他距離太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箭矢飛至。

在卓寧即將命喪黃泉之際，有一抹火紅的身影比死亡更快，幾乎是飛蛾撲火般，毫不猶豫地擋住了那枚箭頭。

那一抹火光，幾乎是烙進了他的眼底。

以至于再見到那面色蒼白的女孩時，他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門內的侄兒還在高談闊論。

「堂堂太子妃，怎麼能是個病秧子？」

女孩霎時間臉色慘白，淚水溢滿了眼眶，卻仍注意著不發出一點聲響，黯然離去。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姑娘？

卓紹想，若他是她，定會先進去扇卓寧兩巴掌，再踹他幾腳，最后宣揚得滿城皆知，徹底搞臭他的名聲，逼著他非得親自賠禮道歉才行。

于是他莫名有點手癢，上去找了個由頭，狠狠教育了他一番出氣。

后來不知怎的，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等回過神來，少女已然亭亭玉立，站在了他面前。

「臣女思慕紹王殿下已久，此生唯愿嫁與他一人，結發同心、恩愛不疑。」

他分明看到了她眼底毫無情誼，卻還是點頭了。

或許這是他作為棋子的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主動入局。

一年后陛下最終立三皇子為太子。

爹娘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住撫著胸口口中念叨著「平淡是真」

。

冊封太子當日大赦天下。

廢太子卓寧也得以重見天日。

只是聽聞他神志不太清醒一直反復念叨著「重來一次」。

儀式中途，我身體不適，到客房休息。

卻意外看到了在桃林里折樹枝的卓寧。

他看了我，眼前一亮舉著樹枝沖過來，被侍衛攔住。

還在興高采烈道：「小滿你身子可好些了？我為你做一架秋千，好不好？」

隨后，看到了我做婦人的發髻眼中閃過一絲清明神情忽然又變得痛苦，抱著自己的頭道：

「不對，不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

他迫切地沖我解釋：「不是這樣的，小滿你要嫁的人是我。你信不信，上輩子你才是我的太子妃還為我生了一個孩子，我們十分恩愛沒有周婉柔，沒有卓紹，只有我們兩個！」

「你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一定是有什麼錯了不該是這樣的……」

「我不信。」

我含笑著走過去對他耳畔輕聲道：「別裝了，卓寧。」

「因為……我也是重生的。」

卓寧身體僵硬，隨后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連連后退，眼中閃過驚恐與巨大的懊悔，雙唇囁嚅接著猛地跌倒在地。

我滿意地帶著流云轉身離開。

后來，卓寧果然趁守衛松懈逃跑，卻被廢太子妃大義滅親帶頭稟報。

早已監國的三皇子沒有猶豫，直接判了他斬首，同時賜廢太子妃與他和離。

行刑當日有人給我送來了一個禮盒。

我打開，發現是一張婚契。

形制和文筆都很粗糙，是很多年前年幼的卓寧送給我的。

那時他眉眼鄭重十分肅然地將婚契交給我道：

「小滿，等你長大，我們就成親。

「成了親你一輩子只跟我玩，我也一輩子只跟你玩。

「誰不守諾，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