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沉著嗓音,神情陰郁,瞬間變得可怕極了,仿佛從骨頭縫里散發著一股血腥味。
「尤其是卓紹,他覬覦你已久,對你屢次引誘,居心叵測,你定要離他遠遠的。」
覬覦已久,屢次引誘?
卓紹對我避之不及,哪里有他口中說得這麼不堪?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電般迅速劃過我的腦海,將卓寧一系列的異常串聯起來。
難不成……卓寧……也重生了?!
想到這個念頭,我不禁渾身戰栗起來,說不清是快感還是痛感的刺激劃過心臟,用力泵送血液。
這時,我爹在家丁的簇擁下疾步走來,朗聲笑道:
「府上不懂事,貴客臨門,竟也沒人侍奉,怠慢了殿下,還望見諒。臣在暖閣設了酒宴,請殿下移步。」
卓寧這才松開手。
「聽聞小滿進宮,孤一時心急,失了分寸。」
他唇角凝著笑,下顎微抬,淡淡道:「忠伯侯勿怪。」
我爹苦哈哈地賠笑:「不敢,不敢。能得殿下青眼,是小女的福氣。」
隨后不停沖我打著眼色。
我咬著牙,強迫自己露出笑意:「殿下遵囑,孟滿牢記于心。」
卓寧滿意地看著我,目光熱切深情:
「我會向父皇請旨,為你我重新賜婚。小滿,這次我定不會負你。」
我狀若嬌羞地垂下頭,掩住唇角的譏笑。
突然很想看看,卓寧得知要喚我皇嬸時,會是什麼表情。
不承想,卓紹動作如此之快。
沒過幾日,娘一臉愁云慘淡找到我,忐忑詢問:
「你說的適宜兒郎,難不成就是紹王殿下?」
我點點頭。
她滿眼戚戚,張口就罵:「我苦命的小滿,若非卓寧那廝混賬,豈會淪落到給一個鰥夫做填房!當真……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我苦笑:「娘,自古民不與官斗,咱們家已是自身難保,就莫要拖別人下水了。」
這些年的花團錦簇,亦是烈火烹油,在外人眼中,我早就成了卓寧的私有物。
就算他厭了棄了,又有誰敢據為己有?
因此哪怕他悔婚,也沒人給我相看。
如今卓寧鬧著停妻另娶,惹出這麼大陣仗,眾人更是避之不及了。
我說:「紹王是陛下唯一一個留在身邊的弟弟,這些年他三番兩次與卓寧作對也沒被懲罰,說明陛下對他是有幾分情誼在的。另外,他還是卓寧的皇叔,有了這層保障,以后見面,卓寧也會顧及一二,不敢造次。他便是最好的選擇。」
她欲言又止:「可他年紀大了,定是希望開枝散葉的。婦人生產是道鬼門關,到時你該有多受苦?」
我心平氣和:「多為他選幾房妾室便好,就算他日后遇見心愛的女子,我也愿意退位。能得一處庇護之地已然是大幸,女兒不會再奢求其他。」
上輩子,卓寧因為周婉柔為妾的事遷怒。
他固執認為,是我們挾恩圖報,才逼他不能自主,因此處處在朝堂上與我爹為敵。
我爹顧及我,屢屢忍氣吞聲,最后竟被他攛掇著陛下下放到苦寒之地為官,相隔千里,無法團圓。
這是卓寧對我們一家拆散了他們這對鴛鴦的懲罰。
不過死時我反倒慶幸,幸好天高路遠,我的死訊傳過去,恐怕要很久很久。
娘嘆著氣,點了點頭。
月末春獵,卓寧和卓紹同時給我送了帖子。
我正想回絕,卓寧卻附信說,他給我準備了一份大禮,讓我務必賞光。
這一個月里,他幾乎天天都要跟我傳信,各式禮物堆滿了庫房,做足了道歉的誠意姿態。
縱使進不了我家的門,也要日日在下朝后守上一個時辰,晴雨皆是。
惹得比鄰的幾家女眷芳心零落,對我的冷淡更恨得咬牙切齒。
又不知何人傳出,我曾在宮內當眾向紹王示愛,卻慘遭拒絕,登時風言風語飄了滿城。
許多人都暗自嚼舌,說我輕浮浪蕩,可憐太子癡心一片。
卓寧知道了,第二日便抓了帶頭的那幾人,押到最熱鬧的集市口,剜了一只耳朵。
還放言,若再有人云亦云者,便效仿此法處置,不論貴賤。
卓紹也在茶樓作詩,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讓兩人的暗仇升級為明火。
朝上朝下,打得不可開交。
流言雖消停了,爹娘卻駭得高燒了幾日。
康復后,對卓紹贊不絕口。
流云偷偷告訴我,上京城里甚至有人開了賭坊,賭太子多久能抱得美人歸。
而同樣風靡的另一個賭局是,周婉柔何時入住東宮。
——在卓寧追著我跑的這一個月里,周婉柔也同樣沒閑著。
她被退了婚,顏面盡失,按理應當低調行事,可她偏生開了一家藥房,專門為女子看些頭疼腦熱的小病,若是貧苦百姓,便分文不取。
日子一長,身上的污名煙消云散,反倒被捧成了「仁心圣女」。
盡管卓寧對她仍舊不假辭色,但皇后卻賞了她幾次,儼然是一個回轉的信號。
太子妃花落誰家,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流云侍立在一旁看我回信,有些憂慮:「小姐,獵場危險,您身子又不能受風,何必要去湊這個熱鬧?」
「自然是彰顯價值。」
我吹干紙墨,在信封里附上一枚繡工精致的香囊交給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