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才回院子,又帶酒去了蕓姨娘院子里。
蕓姨娘素日是一派與世無爭的樣子。
見我來送酒,她竟很是詫異和驚喜,趕忙叫人收下了。
我與蕓姨娘聊了些家常,所談論的皆是十分妥帖的話,絲毫不曾逾矩。
但蕓姨娘似乎是猜出來我為何要來,倒是率先裝作不經意般提起了嫡姐院子里那兩個妾室,說她們時常主動來找她閑聊解悶。
還向我解釋說,是那兩個妾室知道她喜歡聽雜劇,她倆恰巧會演也會唱,就投其所好,時常來找她。
我沒想到,她會如此容易地向我敞開心扉,主動解釋這些。
可她明面上夸那兩個妾室倒是有些孝順長輩的心思,還夸她們雜劇演得好。
我卻聽出來,她話里話外將自己擇得干凈。
也委婉道出了即便都是給人做妾的,她這個長輩和那兩個小輩的身份也大不相同。
至于她說的是真是假,我并不在意。
只是明白了她這些年未有所出、卻能安穩地做老侯爺的寵妾,是懂得明哲保身。
如今她也看準了嫡姐得到婆母重視,才是正路。
卻又推脫不掉那兩個妾室背靠小侯爺,對她熱情,只能背地里向我撇清和她倆的關系。
我心中有了些許把握,猜到是只有那兩個妾室心術不正,卻只能目及表面,自以為小侯爺對她們暗淡了興趣,于是手伸到外面想找靠山。
卻不知道她們還在密謀什麼。
但蕓姨娘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出身,是不可能為了兩個從后門進來的來路不明的小妾,公然抹了婆母的面子而晚節不保的。
天色漸晚,蕓姨娘并未留我吃飯,大抵是怕自己看起來比婆母待我親,會惹起非議。
可她卻委婉提醒我,那兩個妾最近時常提及嬸子,說聽說嬸子也愛看戲。
我自然聽明白了她話里面的意味,便向她道謝告辭。
次日便拿了梅子酒,徑直去了嬸子院子里。
12
「喲,這不是我們大房家曻哥兒的新媳婦嗎?怎麼閑的沒事來看我這老嫗。」
嬸子還是那副心直口快的樣子。
我笑著朝她遞了遞手中托盤里的梅子酒。
她打量了一番,叫人收了下去,讓人上了茶水,張羅我坐下。
「現在這年輕人倒是有閑情逸致。瑾哥兒院子里那兩個天天跑過來要給我唱戲,曻哥兒院子里的跑過來給我送酒。」
這話其實叫我聽著不太舒服。
但依照我對嬸子的了解,她素日風風火火,有時還出言不遜,實際上卻沒什麼真正的城府心計。
「倒是我這老嫗什麼時候成了侯府里的紅人了?」她掩著嘴,卻笑得爽朗。
「嬸嬸是咱們這侯府出了名的大善人,自然是人人愿意多親近的。」我笑著回應嬸子,「晚輩過門不足一年,總想多與府上長輩們親近,卻總想著不能空手來。可也自知長輩們什麼奇珍異寶都不稀奇了,因此想著親手用心做的,或許能博長輩一笑。眼下正趕上梅子成熟的時候,晚輩便小施拙技,做了這梅子酒,希望長輩們或許能愿意收下一片心意。」
看得出來,這話叫她聽得耳順,竟親自幫我斟了斟茶。
「你有孝心,倒是不錯。要我說,這侯府這麼大一家子,就是得有你這樣的從中籠絡各房感情,才能長久。
」
她邊說,還邊用手比劃侯府之大。
我含笑接過茶。
「嬸嬸真是過譽了。婆母和嬸嬸說了相同的話,晚輩都一一記下了。婆母和嬸嬸,都是真心為了這侯府宗室著想的人。」我刻意停頓了下,假作遲疑,「只是沒想到,大哥院子里的芳姨娘和蘭姨娘也這麼用心。下次若是有機會,倒是希望婆母也愿意聽聽,最好能準了讓各個院子里的,都聽聽這妙音。」
嬸子總把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的確偶爾顯得拙口笨腮,但卻并不意味著她真的胸無點墨。
她聽到婆母的名號,眼珠子一轉,卻是改了口風。
「這兩個妾室也就是只會唱個小曲兒的,哪有你和瑾哥兒媳婦兒賢惠。」
我巧笑嬸子又拿我打趣了。
再寒暄了幾句,便準備離開。
可沒想到,嬸子剛送我走到院門口,那兩個唱戲的妾,竟恰巧找上門來。
她們直接繞過我,圍上嬸子,一副與嬸子十分親近似的,惺惺作態。
蘭姨娘率先開口說玩笑話,「兩日不來拜會嬸子,嬸子就叫了新人來解悶兒了?倒是叫晚輩好生吃醋呢!」
嬸子本來打從見到她倆開始,臉色就紅一陣青一陣兒的,聽了這話,竟直接沒給她們什麼面子:「去!去!做妾室的不好好在自己夫君院子里待著,整日跑到我們院子里做什麼?」
卻又追上我,一副討好一般的模樣:「可不是我要她倆來的啊!是她倆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做妾室的不圍著自己夫君伺候,倒圍著我瞎轉。」
我分明瞥見那兩個妾室向我投來惡狠狠的目光。
13
我如是向嫡姐傳了話。
她聽了倒是仰面大笑,好不痛快。